士道挣扎着抬起头，冷汗混着血珠糊了满脸。
他想喊“别管我”，却被绳子勒得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十香的背影因这句话剧烈颤抖，她握着剑柄的指节泛白，显然被戳中了软肋。
“你想怎样？”十香的声音低了下去，却更危险，像拉到极致的弓弦。
〈骑士〉终于动了。
她侧身避开十香的剑锋，〈暴虐公〉带起的暗紫色剑气擦着十香的灵装飞过，将身后的钢架劈出一道深痕。
金属碎裂的锐响里，她的声音穿透风障，冷得能冻裂石头。
“打赢我，或者……”她顿了顿，视线落在士道那截不断淌血的断臂上。
“看着他死。”
十香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刺痛的兽。
她没再废话，〈鏖杀公〉在掌心划出圆，攻击如潮水般漫开，瞬间将〈骑士〉的身影吞没。
灵力碰撞的轰鸣震得塔顶的钢架嗡嗡作响，士道被晃得撞在金属上，痛得眼前发黑，却死死盯着那片紫与黑交织的光。
他看见十香的灵装被剑气撕开道口子，看见〈骑士〉的肩甲被光刃劈出裂痕，看见她们的身影在光里快得只剩残影，像两道互相撕咬的闪电。
“够了！”士道用尽全力嘶吼，血沫从嘴角涌出来。
“别打了！十三说你需要灵力……十香她愿意……”
他的话被〈骑士〉的剑气打断。暗紫色的光刃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将身后的绳索斩断半根，悬空的身体猛地晃了晃，吓得他心脏骤停。
〈骑士〉的身影从光里冲出来，〈暴虐公〉的剑尖抵在十香的胸口，只差半寸就要刺穿灵装。
她的呼吸微微发喘，灵装的袖口被划开道口子，露出的手腕上，控制环正泛着刺眼的红光，那是灵力告急的征兆。
“愿意？”〈骑士〉的声音贴着十香的耳畔响起，冷得像冰锥，“你以为她有选择的余地？”
她猛地抽回剑，转身时带起的风扫过士道的脸，将一句更冷的话砸在十香心上。
“你是精灵。”
十香的动作猛地僵住，〈鏖杀公〉在掌心微微发颤。
“活在这个世界上，本身就是错。”〈骑士〉的眼神扫过她，扫过士道，扫过远处城市的灯火，像在宣读一份早已判定的死刑。
“人类恐惧你，AST追杀你，连这个世界的规则都在排斥你——你以为士道那句‘你可以留下’，就能改变什么？”
她举起暴虐公，暗紫色的光刃映出自己那张与十香相似却冰冷的脸。
“精灵就该被否定。这是你生下来就刻在骨子里的命运，谁都改不了。”
风突然停了。十香站在原地，灵装的裙摆边垂在身侧，一动不动。
她的侧脸在夕阳里白得像纸，只有那截断臂的士道能看见，她眼眶里突然涌出的水汽，正顺着灵装的铠甲往下淌，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
“不是的……”十香的声音发颤，像快要被风吹散的烛火。
“士道说……他会肯定我……”
“他说的？”〈骑士〉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程序般的精准否定。
“一个人类的话，比AST的炮弹还管用？比空间震的余波还可信？”
她往前踏了半步，〈暴虐公〉的剑尖几乎要触到十香的咽喉。
“醒醒吧，原型。你和我一样，不过是靠着掠夺这个世界才能活下去的怪物。他现在对你笑，不过是还没见过你失控时的样子，等你下次引发空间震，拆了他住的房子，杀了他在乎的人，你看他还会不会说‘肯定你’？”
十香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被这句话抽走了所有力气。
她望着士道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望着他那截不断淌血的手臂，突然想起自己每次现界时大地裂开的缝隙，想起那些尖叫着逃跑的人类，想起AST队员眼里那近乎疯狂的憎恨。
〈骑士〉的话像冰锥，狠狠扎进她心里最脆弱的地方 那点刚被士道的温柔焐热的、关于“留下”的奢望，瞬间被冻成了冰。
“你看，”〈骑士〉收回剑，语气里带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连你自己都在怀疑。”
她转身走向士道，〈暴虐公〉的光刃在夜色里闪了闪，像是要彻底斩断十香最后的念想。
“现在，要么打赢我，拿你的灵力换他的命。要么……看着他流血而死，然后被AST的炮弹轰成碎片。”
十香猛地抬起头时，眼里的水汽已经蒸发了。
只剩下一片烧得通红的怒意，和一丝被戳破脆弱后的疯狂。
她握紧〈鏖杀公〉，紫色的灵力再次暴涨，这一次，连风都染上了决绝的温度。
“我不会让你碰他。”十香的声音低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也不会让你否定我。”
“那就来试试。”〈骑士〉的〈暴虐公〉指向她的眉心，暗紫色的光里没有丝毫退缩。
“看看你这所谓的‘存在’，能不能敌得过规则。”
这一次，没有试探，没有犹豫，只有两柄剑在塔顶疯狂交织。
暗紫色剑气擦着十香的耳尖飞过，将身后的信号塔劈成两半。
金属坠落的轰鸣里，〈骑士〉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棱，顺着风扎进十香的耳膜。
“你看，这就是你存在的证明。”
十香旋身避开暴虐公的横斩，〈鏖杀公〉的光刃在掌心震颤，紫色灵力顺着剑刃狂涌，逼得〈骑士〉后退半步。
她的灵装裙摆被剑气撕开道口子，露出的小腿上划着血痕，可握着剑柄的手却更紧了。
“我不是……”
“不是什么？”〈骑士〉突然矮身，〈暴虐公〉的剑尖贴着地面扫过，带起的暗紫色光浪将十香的脚边炸出个浅坑。
她借力跃起，灵装的肩甲撞在十香的胸口，将人撞得踉跄后退。
“不是会带来破坏的怪物？还是说，你真信了那人类的鬼话？”
士道在钢架上剧烈挣扎，绳索勒得手腕淌出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十香被撞得撞在金属护栏上。
他想喊“别听她的”，可喉咙里像堵着滚烫的铁，只能发出嗬嗬的哀鸣，眼睁睁看着〈骑士〉的剑再次刺向十香，那剑招刁钻得可怕，专挑灵装的接缝处下手，显然对十香的防御了如指掌。
“他说会教你生存？”〈骑士〉的剑锋擦过十香的灵装领口，带起的风掀乱她的黑色长发。
“他教你怎么面对AST的粒子炮了吗？教你怎么解释那些因你而死的人了吗？”
十香的动作猛地一顿。
就是这半秒的迟疑，〈骑士〉的〈暴虐公〉已经抵在她的小腹。
暗紫色灵力灼烧着灵装的布料，她甚至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杀意，顺着剑尖往五脏六腑里钻。
“你看，”〈骑士〉的声音贴着她的鼻尖响起，冷得像冬夜的雪。
“你连恨都不敢彻底。”
她猛地抽回剑，转身时带起的剑气将十香的灵装劈出道更深的口子。
十香踉跄着跪倒在地，掌心撑着发烫的金属，指缝里渗出的血混着灵力蒸腾成白雾，她想起第一次现界时，那些在空间震里扭曲的人影。
想起AST队员举着炮口时，眼里那混杂着恐惧的憎恨。
想起刚才在高地公园，自己问出“我该消失吗”时，士道眼里那瞬间的慌乱。
〈骑士〉说得对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士道的嘶吼打断。
“十香！别信她！她在骗你！”
十香猛地抬头，看见士道正拼命弓起身子，想挣脱绳索，那截断臂的截面又开始淌血，染红了他的校服，也染红了她的眼。
“骗你？”〈骑士〉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士道身后，暴虐公的剑刃贴着他的脖颈划过，吓得士道僵成石头。
“我只是在说你不敢承认的事。”
她低头看着十香，暗紫色的瞳孔里映出对方苍白的脸。
“你以为他为什么愿意陪你约会？因为〈拉塔托斯克〉的指令。你以为他为什么说‘肯定你’？因为他需要封印你的灵力。等你变成普通人，失去所有力量，你看他还会不会多看你一眼。”
“不是的！”十香终于嘶吼出声，鏖杀公在掌心爆发出刺目的光。
“士道不是那样的人！”
“哦？”〈骑士〉挑眉，突然抬脚踹向士道的断肢。
“啊——！”士道的惨叫像被撕裂的布，身体剧烈抽搐，冷汗混着血珠砸在十香的手背上，烫得她心脏骤停。
“那他现在为什么救不了你？”〈骑士〉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淬了冰的鞭子，一下下抽在十香心上。
“他只能被绑在这里，看着你被我打，看着自己流血，这就是你信的‘肯定’？连自己都护不住的人类，能护得住你这只怪物？”
十香的灵力突然剧烈波动起来。
紫色光刃在她掌心忽明忽暗，像接触不良的灯泡。她望着士道那张痛得扭曲的脸，望着他断肢上不断涌出的血，望着〈骑士〉那张与自己如出一辙、却写满嘲讽的脸，突然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揉碎了。
恨吗？
恨AST的追杀，恨世界的排斥，恨自己这双手总会带来破坏。
可更恨的是——
恨自己明明想保护士道，却连让他不流血都做不到。
恨自己明明渴望被接纳，却连反驳一句“我不是怪物”都显得那么苍白。
〈骑士〉看出了她的动摇。
暴虐公的光刃再次亮起，这一次，她没有直接攻击，而是将灵力凝聚成线，缠向士道的脖颈。
“再不动手，他就要断气了。”
十香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看着那道暗紫色的灵力线一点点勒紧士道的喉咙，看着他的脸涨成猪肝色，看着他艰难地抬起那只完好的手，朝自己摇了摇——他在说“别管我”。
可她做不到。
就像〈骑士〉说的，她是精灵，天生就该被否定。
可正因为是精灵，她才有力量保护他。
“啊——！！！”
十香的嘶吼震得塔顶的钢架嗡嗡作响。紫色灵力如火山爆发般涌出，将她的灵装染成近乎纯白的光，鏖杀公的刃身暴涨到三米长，光刃划破夜空的瞬间，连星星都失去了颜色。
〈骑士〉瞳孔骤缩，下意识地举剑防御。
“我不准你……”十香的声音裹着灵力的洪流，压过了风，压过了金属的哀鸣。
“……否定他！”
紫色光刃与暗紫色剑气在塔顶中央轰然相撞。
这一次，十香的眼里没有了丝毫犹豫。
只有豁出去的疯狂，和一句没说出口的话。
哪怕我是怪物，我也要护着我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