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的铃刚歇，教室后门就传来“咚咚”的轻响，是十香抱着个圆鼓鼓的便当盒，蹦蹦跳跳地撞开了门。
她的校服裙摆还沾着点晨露，大概是跑着来的，脸颊红扑扑的，一看见士道就扬高了声音。
“士道！你看我带了什么！”
便当盒举得高高的，晃出里面玉子烧的嫩黄边角。
士道刚要笑着应，就见十香的目光扫过前排，笑容“唰”地僵在了脸上。
时香就坐在斜前方的座位，背挺得笔直，指尖捏着支钢笔在笔记本上划着什么，侧脸在晨光里白得像瓷。
听见动静也没回头，连睫毛都没颤一下，仿佛身后蹦进来的不是个活生生的人，只是阵无关紧要的风。
十香抱着便当盒的手紧了紧。
明明是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明明琴里说这是“另一个十香”，可每次对上这双冷得没温度的眼睛，她都觉得浑身发紧，尤其是想起之前献祭时，这人握着灵装朝自己刺过来的样子，后颈的皮肤都泛凉。
可……再怎么说也是“妹妹”啊。
她咬了咬下唇，故意把声音提得更高些，脚尖还轻轻踮了踮，像怕对方没看见似的。
“喂！时香！”
时香翻书的动作顿了半秒。
不是回应，更像被噪音扰了的不耐烦。
她终于抬了抬眼，却没往后看，目光落在笔记本的字迹上，笔尖在纸页上顿出个极小的墨点，声音淡得像没气。
“吵。”
一个字，冷得像冰锥，扎得十香愣在原地。
13站在士道旁边，早就悄悄往后缩了缩，手指攥着书包带拧成了麻花。
她知道这俩的纠葛，时香总说十香是“没用的原型”，十香又偏偏拧着劲想让对方认自己，每次碰面都像绷紧的弦，她哪敢插嘴？只能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连大气都不敢喘。
士道赶紧伸手拉了拉十香的胳膊，小声劝。
“十香，先回座位吧，马上要上课了。”
“可是她不理我！”十香委屈地皱起脸，眼睛还盯着时香的背影，声音里带了点孩子气的犟。
“她明明听见了！为什么不看我？”
时香终于侧了侧脸。
目光掠过十香时，连停顿都没有，像扫过块挡路的石头。她的睫毛垂着，嘴角抿成条冷硬的线。
“看你有什么用？”
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教室里翻书的声音都轻了些，几道目光悄悄投过来。
十香的脸“腾”地红了，不是羞的，是气的，她攥着便当盒的手都在抖，眼圈有点发红，却梗着脖子不肯示弱。
“我、我有用！我比你厉害！”
“哦？”时香终于正眼看向她，眸子里却没半点波澜，只有纯粹的漠然。
“厉害到被人类几句话就收了心？厉害到连自己的力量都不敢用？我现在看见你就很烦，离我远点！”
这话像根针，戳在十香最在意的地方，原本天真的想要原谅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还想着自己以后能和士道一样有着可爱的妹妹。
而对方的几句话，就直接将十香这天真的幻想给打破了。
而且确实说到点子上，被封印之后确实没有了力量。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想起自己确实总黏着士道，确实很久没再随意动用灵力……喉咙像被堵住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红着眼瞪着时香。
士道赶紧挡在十香身前，眉头皱得紧紧的。
“时香！你别这么说！”
时香瞥了他一眼，没接话，只是收回目光，重新低头翻书，仿佛刚才那几句只是随口掸掉的灰尘。书页翻过的声音很响，在安静的教室里划开道冷硬的痕。
13悄悄拉了拉士道的袖子，冲他摇了摇头，示意别再追着说。
士道叹了口气，看着十香把便当盒往桌角一放，趴在桌上背对着时香，连耳朵尖都透着委屈，心里又软又涩。
士道刚把委屈的十香哄回座位，后领就被一股微凉的力道攥住。
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执拗，把他往拐角拽了拽。
“折纸？”他愣着回头，正对上鸢一折纸那双没什么温度的蓝眸。
她的校服领带系得一丝不苟，额前的碎发梳得整整齐齐，连攥着他后领的指尖都绷得笔直，像在执行什么精准的任务。
“士道。”折纸开口，声音平得像块刚熨过的布，目光却钉在他脸上，没放过他刚才哄十香时泛红的耳根，“你刚才在和精灵说话。”
不是疑问，是陈述。
士道挠了挠头，刚想解释“十香她只是……”。
就被折纸打断。
“我是你的女友。”她往前凑了半步，距离压得极近，走廊的风从窗缝钻进来，吹起她鬓角的碎发，却吹不散她语气里的认真。
“名义上的。”
士道的脸“腾”地红了。
这话琴里当初为了让折纸配合训练才诞生出来的，没想到她记到现在，还总在这种时候搬出来。
他尴尬地往后躲了躲。
“我知道……可是十香她不是……”
“精灵很危险。”折纸没让他把话说完，指尖轻轻搭上他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无论是十香，还是那个新来的时香。”
她的目光扫过教室门缝十香正趴在桌上偷偷往这边瞟，13缩在旁边给她递纸巾。
而一旁的时香依旧没看向这边，连指尖的动作都没乱。
折纸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又转回头盯着士道。
“离她们远一点。”
士道张了张嘴，心里有点发涩。
他知道折纸不是恶意，她见过精灵造成的破坏，甚至亲身经历过，对精灵有戒备很正常。
可他没法答应。
十香不是危险的怪物，是会因为他忘了带便当而红着眼眶的女孩。
时香虽然冷，却也未必是纯粹的恶意……她们都是他想护着的人。
“折纸，她们……”
“士道。”折纸忽然加重了指尖的力道，蓝眸里第一次泛起点极淡的波澜，像结了冰的湖面裂开道细缝。
“我不想你出事。”
这话轻得几乎被风吹散，却让士道愣在原地。
他看着折纸紧绷的侧脸，看着她攥着自己手腕的指尖泛白原来她不是在“警告”，是在怕。
怕他像以前那样，为了精灵冲进危险里。
怕他离那些“危险”太近，最后又落得满身伤。
走廊里静了静，清洁工具的竹柄被风撞得轻轻晃。十香在教室门口探出半个脑袋，见折纸攥着士道的手，抿着唇又缩了回去。
13戳了戳她的胳膊，小声嘀咕着什么，十香却没应声，只是盯着士道的背影，眼圈又红了点。
士道轻轻挣开折纸的手，却没退开，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蹭过她发顶柔软的弧度，像在安抚一只绷紧的小兽。
“我知道你担心我。”他声音放得很软，带着点无奈的温和。
“但她们……对我来说不一样。”
折纸没躲，任由他揉着头发，蓝眸里的冰却没化。
她知道士道的性子，软得像团棉花，总把别人的事往自己身上揽。
可正是这点软，才让她更怕，怕他把所有危险都扛下来，最后把自己耗空。
“我是你的女友。”她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声音低了点，带着点没说出口的委屈。
“你该听我的。”
士道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忽然笑了笑，伸手把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
“好啊。”他顿了顿，目光掠过教室，又落回折纸脸上。
“但你也得答应我，别用‘危险’给她们贴标签，好不好？”
折纸没立刻应声，蓝眸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走廊的风都慢了些。
最后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淡得像叹息，却没再攥着他往远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