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道看着缩在沙发角落的七罪,她把自己蜷成一小团,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只有双翠绿的眼睛露在外面,像只护着领地的小兽,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刚才给她上药时就没怎么动,现在肩膀绷得更紧了,连指尖都抠着沙发巾的纹路。
他犹豫了下,还是试探着开口。
“那个……你是不是饿了?冰箱里还有昨天我朋友做的味增汤和玉子烧,我去热一下?”
话音刚落,七罪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热东西?”她的声音尖了半分,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往沙发深处缩了缩。
“你想干什么?下毒吗?!”
士道:“……”
他无奈地挠了挠头,举着双手往后退了两步,尽量让她看清自己没藏东西。
“我下什么毒啊……就是看你从下午到现在好像都没吃东西,伤口还没好,空腹对身体不好。”
“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七罪梗着脖子犟,可话刚说完,肚子却不争气地“咕”了一声。
声音不大,在安静的客厅里却格外清晰,她的脸“唰”地红了,赶紧用斗篷把脸埋进去,只留双眼睛透着缝瞪他。
士道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心里软了软,无奈却更甚。他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声音放得更柔了。
“真没毒。不信的话……我先尝?热好了我吃一口给你看,行不?”
七罪没应声,还是死死盯着他,眼神里的警惕没松半分。
可肚子又“咕”地叫了一声,连带着她攥着沙发巾的手都松了松,躲了一天,从早上撞到士道开始就没吃过东西,刚才在衣柜里还闻着楼下的饭菜香咽口水,现在闻着厨房飘来的淡淡味增汤香,胃里早就空得发慌。
士道见她没直接拒绝,赶紧转身往厨房走,脚步放得很轻,还特意把厨房门留了道缝,让她能看见里面的动静。
微波炉“叮”地响了一声,他把汤倒进碗里,又夹了块玉子烧放在盘子里,没立刻端出去,而是先拿起勺子舀了口汤,又咬了小口玉子烧,故意对着门口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你看,没事吧?”
七罪透过门缝盯着他吞咽的动作,眉头皱得紧紧的。他吃得很自然,没半点皱眉的样子,可谁知道是不是装的?说不定他百毒不侵呢?她攥着斗篷的手又紧了紧。
士道端着碗筷走出来时,见她还缩在沙发上,只是眼神稍微松了点,赶紧把东西放在离她不远的茶几上,自己退到两步外的地毯上坐下,双手抱膝。
“我不碰,你自己拿。要是觉得不对劲,不吃就行。”
客厅里静了静,只有饭菜的热气慢悠悠往上冒,混着味增的咸香和玉子烧的甜。
七罪盯着那碗汤看了很久,肚子又“咕”地叫了一声,她终于忍不住,悄悄往前挪了挪,指尖快碰到碗沿时又猛地缩回手,抬头瞪士道。
“你不准看!”
“好好好,我不看。”士道赶紧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连余光都不敢往那边瞟。
过了几秒,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动,是勺子碰到碗的轻响,还有小口喝汤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悄悄松了口气,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却没敢抬头,怕惊扰了她。
又过了会儿,喝汤的声音停了,传来小声的嘟囔,带着点没压下去的委屈。
“……没放糖,不好吃。”
士道坐在地毯上,看着缩在沙发角落的七罪,她刚把最后一口玉子烧塞进嘴里,嘴角还沾着点蛋碎,却没像之前那样急着躲,只是用斗篷蹭了蹭嘴角,翠绿的眼睛半垂着。
“那个……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衣柜里?还有时香……她为什么要追你?”
七罪的动作顿住了。
她抬起头,这次没再瞪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了之前的惊惶,多了点说不清的沉。
沉默了几秒,她扯了扯斗篷的破角,声音低得像怕被风刮走。
“我是精灵。”
“精灵?”士道猛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他不是没见过精灵——十香、13,甚至时香都是。
可眼前这个绿发少女,明明看起来那么瘦小,躲在衣柜里时怕得发抖,连吃口热汤都小心翼翼,怎么看都和“精灵”那种带着强大灵力的存在搭不上边。
“嗯。”七罪轻轻点头,指尖攥着斗篷布料拧成了麻花。
“他们叫我〈魔女〉。精灵猎手一直在追杀我……之前在巷子里追我的就是她。”
士道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她肩头有伤,难怪看到时香会怕成那样,原来是被猎手盯上了。
他下意识摸出手机,指尖悬在屏幕上,通知琴里是最稳妥的。
拉塔托斯克有保护精灵的设备,琴里也能安排人处理时香的事,七罪待在那里肯定比待在自己家安全。
可手指刚要按下去,就听见沙发那边传来极轻的响动。
七罪猛地站了起来,后背绷得笔直,斗篷的破角在灯光下晃出点冷影。
她看着士道手里的手机,眼里的警惕瞬间又提了起来,声音发颤却带着点倔强。
“你要干什么?通知别人抓我吗?”
“我没有……”士道赶紧解释。
“我只是想让我妹妹……”
“你妹妹也是猎手?”七罪打断他,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茶几,空碗“哐当”掉在地上,却没人管。
她死死瞪着士道,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像被雨打湿的烛火。
“我就知道……你和他们一样……刚才给我吃东西、给我上药,都是为了稳住我,好通知人来抓我是不是?”
她越说越急,眼泪都快被逼出来了,却还是梗着脖子不肯示弱,只是攥着斗篷的手在轻轻抖好像只要士道点头,她下一秒就会用尽最后的力气逃跑,哪怕外面可能还站着要取自己命的猎手。
士道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那点“通知琴里”的念头忽然就散了。
他想起刚才她躲在衣柜里发抖的样子,想起她小口喝汤时小心翼翼的试探,想起她明明怕得要命,却还是硬撑着不肯露怯的倔强。
如果现在真的通知琴里,她肯定会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吧?之前好不容易缓和的一点点信任,会瞬间碎得彻底。
他慢慢放下手机,把屏幕按灭了塞回口袋,对着七罪摇了摇头,声音放得又软又轻。
“不通知了。”
七罪愣住了。
“……啊?”
“我说,我不通知别人了。”士道站起身,往前挪了半步,尽量让她看清自己没恶意。
“你要是不想被人知道,我就不说。你想待在这里也行,想走的话……等外面安全了我送你。”
客厅里静了下来,只有地上空碗滚动的轻响。
七罪盯着士道看了很久,见他真的把手机收了起来,眼里的警惕慢慢淡了点,却还是没放松,只是小声问。
“你……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坏人啊。”士道笑了笑,弯腰捡起地上的碗。
“而且……我答应过不逼你。”
七罪看着他捡碗时认真的侧脸,看着他指尖擦过碗沿的污渍,忽然没忍住,眼泪“啪嗒”掉在了斗篷上。
不是害怕的哭,是有点懵,又有点说不清的软。
这个人类……真的有点笨。
放着稳妥的事不做,偏偏要信一个刚闯进他家的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