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格外凉,贴着士道家的外墙滑过,带起窗沿积的薄尘。
时香指尖扣着窗框边缘,刚要翻身进去,视线扫过窗内玄关时,动作猛地顿住。
玄关的灯没全关,留着盏暖黄的小夜灯。
灯下站着道身影,白色短发垂在肩头,校服外套搭在臂弯里,露出里面的浅色衬衫。
是鸢一折纸。
她手里捏着根细铁丝,正对着士道家门锁微微俯身,侧脸在灯光下白得像瓷,动作轻得没发出半点声响,显然是在……撬锁?
时香的眉梢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麻烦。
她指尖的冷光瞬间敛去,没等身后的折织反应过来,反手就攥住了折织的后领。
折织刚扒着墙探出头,还没看清里面的情况,就被一股力道狠狠往后拽。
“砰”一声摔在院外的草丛里,草叶沾了满后背,疼得她闷哼出声。
“前、前辈?!”
时香没回头,声音压得极低,冷得像冰粒砸在地上。
“走。”
“可、可是目标……”折织趴在草丛里懵圈,刚要爬起来,就对上时香投过来的眼神,那眼神里没了平时的漠然,多了点极淡的厉色,像在警告“别多问”。
她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乖乖闭嘴。
而玄关里的折纸,显然也察觉到了动静。
她停住撬锁的动作,缓缓直起身,目光精准地投向窗外,虽然隔着层玻璃,却像能穿透夜色似的,直直落在时香身上。
蓝眸里没什么情绪,既没惊讶也没慌乱,只是平静地扫过她攥着窗框的手,又落在草丛里的折织身上,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铁丝。
精灵。
而且是两个。
她们在士道家墙外干什么?
折纸的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下,没出声,只是慢慢放下了手里的铁丝,转身靠在玄关的墙上,摆出“只是路过”的姿态,但那双蓝眸始终没离开窗户,像在无声地对峙。
时香盯着折纸看了两秒。
这个人类女人不好惹。
在这里起了冲突,惊动了屋里的人——尤其是那个藏着的〈魔女〉,计划就全乱了。
她指尖在窗框上碾了碾,最终还是松了劲。
“撤。”时香没再看折纸,弯腰拽起草丛里的折织,转身就往巷口走,脚步快得像阵风,连草叶刮过斗篷的声音都没留。
折织被拽得踉跄着跟上,忍不住回头瞟了眼士道家的窗户,灯还亮着,那个白头发的女生还站在玄关里,目光像钉子似的钉在她们身后,看得她后颈发毛。
直到彻底钻进巷口的阴影里,时香才松开手。折织揉着被拽疼的后领,小声问。
“前辈……刚才那个是……”
“无关人。”时香打断她,眸子里的冷意还没散。
“明天再动手。今晚她在,不方便。”
折织没敢再问,只是点点头。可心里却犯嘀咕,那个女生明明看着士道家的方向,不像是“无关人”。
而且前辈刚才的反应……好像在刻意避开她?
而士道家玄关里,折纸站了半分钟,才缓缓收回目光。
她抬手摸了摸门锁,刚才时香的灵力扫过窗外时,带着很明显的“掠夺”感,和之前在学校闻到的、沾在士道身上的冷香一模一样。
她们是冲着士道来的?还是……冲着屋里的什么?
折纸的指尖在门锁上顿了顿,最终没再撬锁,只是转身推开没锁紧的院门,轻手轻脚地走进院子。
她没进屋,就靠在客房窗外的梧桐树下,蓝眸望着客房紧闭的窗户,像在守着什么。
客房里,七罪其实没睡着。
刚才窗外的动静虽然轻,却瞒不过精灵的感知,那股熟悉的、让她发慌的冷意。
还有另一股陌生的、带着点锐利的气息,在窗外撞了下就散了。
她攥着被子的手紧了紧,往床里缩了缩。
时香果然来了……
她悄悄掀开被子一角,往门缝看,客厅的灯还暗着,士道的房间没亮灯,大概睡熟了。
这个笨蛋人类,睡得这么沉,外面来了精灵都不知道……
七罪咬了咬下唇,心里又气又慌,却莫名松了点劲至少哪个怪物没闯进来。
是因为刚才那个陌生的气息?还是……
客厅隐约混着金属刮擦的轻响,是刚才撬锁的动静又冒出来了。
七罪攥着被子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后颈的皮肤瞬间爬满凉意。
是那个猎人吗?还是那个陌生的气息?
她没来得及细想,恐惧已经先一步攥住了心脏。
她连鞋都没顾上穿,赤着脚就往士道的房间冲,冰凉的地板硌得脚心发颤,却跑得飞快。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砸在门板上,带着她止不住的抖。
“快开门!开门啊!”声音是哑的,尾音绷得发尖,像被踩住尾巴的猫,连自己都没察觉带着哭腔。
士道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脑袋还沉得像灌了铅,眼皮黏糊糊地扒不开,梦里还在数十香吃了几个黄豆粉面包。
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摸黑抓过枕边的手机——才凌晨两点。
“谁啊……”声音哑得厉害,带着刚睡醒的鼻音,他趿着拖鞋挪到门边,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门刚拉开条缝,就被一股力道狠狠撞开。
七罪像阵风似的窜进来,斗篷的衣角扫过士道的脚踝,带着股夜露的凉。
士道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直奔床边,“哗啦”掀开被子一角,连滚带爬地钻了进去,把自己裹成个球,只露出点翠绿的发梢,还在微微发抖。
“……”士道僵在原地,举着的手还停在门把上。
房间里只开着盏床头小夜灯,暖黄的光落在被子鼓起来的那团上。
七罪把脸埋在枕头里,肩膀抖得厉害,连带着被子都跟着颤,像只受惊后慌不择路的小兽,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敢。
士道缓了缓神,轻轻关上门,放轻脚步走到床边。他没立刻上床,就蹲在床边看着被子里的人,声音放得极软,怕吓着她。
“怎么了?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被子里没应声,只有更紧的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极轻的气音,闷在枕头里,含糊不清的。
“外、外面有声音……”
士道这才想起刚才半梦半醒间,好像确实听到院外有动静,当时以为是风声没在意。
他伸手,犹豫了下,还是轻轻拍了拍被子鼓起来的地方,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别怕,可能是野猫吧?我去看看?”
他放轻脚步下床,捏了件外套搭在臂弯——总不能真不管外面的动静,万一真是时香折返了呢?
客厅的灯没敢开亮,只按了玄关的小夜灯。暖黄的光贴着地板漫开,照得鞋架旁的阴影忽明忽暗。
他握着门把手顿了顿,先侧耳听了听,院外没再传金属刮擦的声,只有风扫过篱笆的轻响。
可越是安静,心里越悬得慌,他咬了咬唇,还是轻轻拧开了门。
“吱呀——”
门轴转动的轻响在夜里格外清晰。士道刚探出头,视线扫过门廊下时,猛地顿住。
廊柱旁蹲着团白色的影子,蜷得小小的,像只落了单的猫。
月光斜斜落在那团影子上,映出垂在肩头的白发,发梢还沾着点草屑,显然是蹲了很久。
士道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这深更半夜的,谁蹲在自家门廊下?他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按亮手电筒往那边照去。
光柱落在那张脸上时,士道愣住了。
是鸢一折纸。
她仰着头,蓝眸在光里亮得像淬了冰,却没半点惊讶,仿佛早知道他会出来。
校服外套沾了不少尘土,裤脚甚至还挂着片梧桐叶,看着有点狼狈,可眼神依旧直勾勾的,没移开分毫。
“折、折纸?”士道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哑,举着手电筒的手都僵了。
“你怎么在这儿?大半夜的……”
折纸没立刻回答,只是慢慢站起身。
她比平时矮了些,大概是蹲久了腿麻,站起时晃了晃,却很快稳住。
手里的铁丝被悄悄收进袖口,动作快得像错觉。
“保护你。”
她开口时,声音比平时更淡,却清晰得很,像落在石板上的冰粒。
蓝眸盯着士道的脸,没看别处。
“刚才有精灵在附近。”
士道一愣,才想起时香和折织的事。
他往巷口瞟了眼,空荡荡的,没半个人影,心里却松了口气,看来是走了。
可看着折纸沾着草屑的头发,又有点发涩。
“你……蹲在这儿多久了?”
“不久。”折纸答得干脆,没说具体时间,只是往前挪了半步,蓝眸里掠过丝极淡的困惑。
“你屋里……有别人?”
士道的脸“腾”地红了。他下意识往屋里瞟了眼,怕吵醒客房的七罪,赶紧摆手。
“没、没有!就是……就是听到动静出来看看。”
折纸没信,视线扫过他敞开的领口刚才被七罪拽着衣角时蹭乱了,还没来得及理。
她没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往台阶下走。
“精灵已经走了。我回去了。”
“等等!”士道赶紧叫住她,看着她往巷口走的背影,裤脚的梧桐叶还在晃。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要不进屋喝杯热水?”
折纸的脚步顿住了。
她没回头,只是背对着他摇了摇头。
“不用。”
话音落时,人已经走进了巷口的阴影里,白发在月光下闪了闪,很快就没了踪影。
士道站在门廊下,举着手机愣了半天。手电筒的光还亮着,照得门廊下的尘土明明灭灭。
他挠了挠头,心里乱糟糟的 折纸蹲在这儿保护他?可她怎么知道有精灵来?又怎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来?
直到风灌进领口,士道才打了个哆嗦,赶紧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