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餐厅的暖黄灯光落在桌布上,织出细碎的光斑。
七罪捏着刀叉的手指泛白,指节攥得发紧,盘子里的意大利面裹着红亮的番茄汁,螺旋状的面条缠在一起,还缀着几粒泛油光的牛肉粒。
“这是……你们人类吃的?”她小声问,刀叉在盘子里戳了戳,面条弹了弹,溅起点酱汁在白瓷盘上,像朵突兀的小红花。
她赶紧缩回手,眼神里的警惕又重了些。
“颜色这么怪……该不会下毒了吧?”
“哪能啊。”士道正用叉子卷着自己盘里的面,闻言笑了笑,把卷好的一小团送进嘴里,咀嚼时眼睛弯了弯。
“这叫意大利面,13可喜欢吃了,上次还缠着我做了两大盘呢。”
番茄的酸甜混着肉酱的香飘过来,七罪的喉结悄悄滚了滚。
她看着士道吃得满足,连嘴角沾了点酱汁都没察觉,心里那点怀疑松了松,却还是嘴硬。
“好吃也……也跟我没关系。”
“尝尝嘛。”士道把自己的叉子递过去,叉着一小口没沾太多酱的面条。
“就尝一下,不好吃你吐出来都行。你看这面多软,比硬邦邦的面包好嚼。”
七罪盯着那截面条看了半天。暖光落在上面,酱汁亮晶晶的,倒不像有毒的样子。
她犹豫着往前凑了凑,小口咬了下去,番茄的甜先漫开,接着是肉酱的咸香,面条软乎乎的,嚼起来没费劲,比冷面包暖多了。
“嗯……”她没忍住,含糊地应了声,眼睛亮了亮。
士道见她肯吃,笑着收回叉子,自己又卷了一大口。
“对吧?好吃吧?13说这番茄汁得用熟透的番茄熬才够甜,果然没错。”
“谁、谁说好吃了!”七罪赶紧别过头,拿起自己的刀叉笨拙地卷面条,可手指不听使唤,卷了半天只卷起来几根,还掉回盘子里溅了点酱在袖口。
她有点慌,赶紧用纸巾去擦,却听见士道低低的笑声。
“我帮你?”士道伸手想接她的叉子,却被她猛地按住盘子。
“不用!我自己来!”
她鼓着腮帮子跟面条较劲,这次倒卷起来一小团,赶紧塞进嘴里,生怕士道笑她笨。
番茄的酸甜在舌尖化开时,她悄悄松了口气,是真的好吃,比想象中暖多了,连带着胃里那点空落落的慌都淡了些。
士道没再打扰她,自己慢慢吃着,偶尔抬眼看看她。
七罪一开始还小口小口抿,后来大概是尝出了滋味,卷面条的动作也快了,绿毛随着低头的动作晃来晃去,像株埋头啃草的小兽,连嘴角沾了酱都顾不上擦。
等士道吃完自己的一盘,拿起纸巾擦嘴时,才发现不对劲,七罪面前的盘子空了。
红亮的酱汁在盘底留了圈浅痕,连最后一粒牛肉粒都没剩,刀叉规规矩矩地摆在盘子边,倒比他的还整齐。
而七罪正低着头,用纸巾使劲擦嘴角,耳根红得透透的,像被发现偷吃东西的小孩。
“吃完啦?”士道忍着笑问。
七罪的动作顿了顿,没抬头,声音闷得像含着东西。
“……不小心吃完的。”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就、就一点点好吃而已,别多想。”
士道没拆穿她,只是招手叫服务员。
“再来一份吧?看你好像没吃饱。”
“不要!”七罪立刻抬头反驳,可眼睛却瞟了眼邻桌飘来的香味,又悄悄低下头。
“再、再来一小份就行……”
暖黄的灯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映得那点别扭软乎乎的。
就在餐厅里面,还算温馨的时候……
盯……
一双蓝色的眼眸面无表情的盯着餐厅里面对坐着吃饭的士道和七罪。
鸢一折纸就坐在那里,白色齐肩短发垂在肩头,发梢被风掀得轻轻晃,却没动一下,她的目光穿过餐厅的玻璃窗,精准地落在靠窗的位置。
士道正低头跟对面的绿发女孩说着什么,嘴角弯着笑,手里还捏着餐叉,似乎在帮对方卷盘子里剩下的意面。
折纸的指尖在裤缝上轻轻蜷了蜷。
从下午在游乐园看到士道带着这女孩开始,她就没离开过。
没有带灵波检测装置,也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不是精灵。
是精灵吗?
折纸的眉梢几不可察地蹙了下。AST的数据库里没见过这种绿发的精灵,既不是已知的笨蛋〈公主〉,也不是那个叫时香的〈骑士〉。
“士道……”她无声地念了句,指尖攥得更紧了。
之前在士道家外撞见时香,她就猜那些精灵盯上了士道。
现在又冒出来一个不明身份的女孩,士道还毫无戒心地跟她待在一起,甚至带她来餐厅吃饭,他就没察觉不对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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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打电话?”七罪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软了些,大概是玩了几轮项目,累得没力气绷着警惕了。
她往长椅上一坐,绿毛搭在膝盖上,看着士道按屏幕的手指。
“给……家人?”
“嗯。”士道举着手机点头,刚要按拨号键,听见她又问:“家人……有这么重要吗?”
这话问得轻,带着点没底气的试探,像怕触到什么不该问的事。
士道的动作顿了顿,低头看她——她正用指尖抠长椅的木纹,绿毛垂下来遮住眉梢,看不清表情,可攥着小苍兰的手松了松,显然很在意这个答案。
他忽然想起琴里总说“精灵大多没有家人”,七罪被猎手追了这么久,估计从没体会过“家人”的意思。
士道把手机揣回口袋,在她身边坐下,声音放得很软。
“重要啊。”
七罪没抬头,只是轻轻“哦”了一声,指尖抠得更用力了。
“是我妹妹。”士道补充道,怕她误会成血缘亲近的那种。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
“没有血缘?”七罪终于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
“那为什么还叫妹妹?”
在她看来,血缘才是绑着人的绳子。
像那些追着她的猎手,凭“任务”凑在一起,哪有什么真心?可士道说没有血缘,却还把对方当家人,甚至要特意打电话说不回家,这让她有点懵。
“就像十香她们,虽然也没有血缘,可我总觉得……是家人。”
七罪的指尖猛地停了。
原来没有血缘,也能算家人啊。
她悄悄往长椅后缩了缩,把脸埋进绿毛里。
“……奇怪。”声音闷得像含着东西。
“没血缘还凑在一起,不嫌麻烦吗?”
“不麻烦啊。”士道看着她泛红的耳尖,没拆穿她的别扭,只是拿起手机晃了晃。
“我还是打个电话吧,不然琴里该等急了。”
“琴里?”七罪抬头。
“就是你妹妹?”
“嗯。”士道笑着点头,拨号时忽然想起什么,举着手机问她。
“要不要跟她说句话?她虽然凶了点,其实挺好的。”
七罪赶紧摇头,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要!我才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她往长椅另一头挪了挪,却没站起来走。
“说不定她会觉得我丑……”
士道没再勉强,转身对着电话亭走去。电话接通时,琴里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凶。
“笨蛋哥哥!你去哪了?!”士道笑着哄。
“在游乐园呢,中午不回去啦……”
长椅上,七罪看着他的背影,听着他语气温软地跟电话那头说话,没有血缘的家人……原来就是这样的啊。
会惦记着报平安,会笑着哄对方,会把“麻烦”当成重要的事。
风把士道的笑声吹过来,软乎乎的。
七罪把脸埋进绿毛里,悄悄弯了弯嘴角——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理解。
“没有血缘都能当家人……”她低着头小声呢喃,绿毛垂下来遮住眉梢,声音闷得像含着水汽。
“那为什么……那个老妖婆就不把我当家人呢……”
“嗯?”士道刚挂了琴里的电话,隐约听见“老妖婆”三个字,愣了愣,弯腰凑过去问。
“你刚才说什么?”
七罪猛地抬头,眼里的湿意还没来得及藏,被他看得脸颊一红,赶紧别过头。
“没、没说什么!”她往长椅后缩了缩,把脸埋进卫衣帽子里。
“你不是要去买奶茶吗?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