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糸乃只是睁着湿漉漉的蓝紫色眼睛瞪士道，斗篷的兔耳微微绷紧，像只炸毛却没底气的小兽。
士道试着坐起身，干巴巴地找话题。
“今天雨下得好大啊，你一直在这里吗？”
回应士道的只有沉默。
四糸乃的视线死死钉在他膝盖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斗篷下摆。
旁边的七罪忍不住凑过来，压低声音戳了戳士道的胳膊。
“她根本没听你说话，眼睛直勾勾盯着地面，是不是丢了什么？”七罪攥着购物袋的手紧了紧，翡翠色的眼睛里满是警惕。
这精灵刚才差点动手，现在又一副戒备模样，总让她放不下心。
士道心里一动，顺着四糸乃的左手望去。
果然，那只本该套着兔子手偶的手腕，此刻空空如也。
士道刚要开口，耳麦里就传来琴里的声音，还掺着令音轻缓的分析。
〈佛拉克西纳斯〉的舰桥萤幕再次出现选项。
①不屈不饶地出聱搭话并且走到对方身边，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②为了重整阵势，先暂时撤退。
③询问对方没有戴上手偶的理由。
嗯……
眺望着显示在手边小型荧幕上，经由船员们投票的统计结果，琴里轻声嘟囔。
“士道，别乱搭话。令音说四糸奈的手偶是重要情感载体，现在没戴，大概率是丢了。舰桥出了选项，选③问她手偶的事。”
“问手偶？”士道下意识重复，七罪立刻挑眉。
“手偶？你说她有个兔子手偶？看她刚刚的样子好像在找东西。”
士道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对着四糸奈放轻声音。
“四糸奈……你是不是在找你的手偶？”
“！”
四糸奈猛地抬头，蓝色的眼睛瞬间亮了，下一秒就跌跌撞撞地扑过来，双手抓住士道的脑袋用力摇晃。
“手偶……四糸奈……你看到了吗？”
“好痛痛痛！”士道被晃得头晕。
七罪立刻上前拉开四糸乃，皱着眉挡在士道身前。
“喂！你别动手动脚的！他要是知道早就告诉你了！”
四糸乃被她一喝，猛地缩回手，像受惊的小鹿般往后退了半步，眼眶瞬间红了。
士道揉着发疼的肩膀站起身，看着对方泫然欲泣的模样，放软了语气。
“我没看到……但你别着急，是不是昨天弄丢的？”
四糸乃用力点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攥着斗篷的兔耳，声音哽咽。
“昨天……那些穿黑衣服的人打我……跑的时候……就不见了……”
“AST……”士道皱起眉，七罪在旁边嘀咕。
“又是那些家伙？难怪她怕成这样。”
耳麦里再次响起琴里的声音，这次令音的分析清晰地传了过来。
“四糸奈此刻的焦虑源于情感寄托缺失，提供帮助能快速建立信任。舰桥选项②得票最高，帮她找手偶。”
“知道了。”士道应了一声，转向四糸奈，尽量让笑容温和。
“四糸奈，我帮你一起找手偶吧？〈佛拉克西纳斯〉也会派摄影机帮忙，肯定能找到的。”
“！”
四糸乃猛地抬头，眼泪还挂在脸颊上，却瞬间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用力点头。
可下一秒，她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往后缩了缩，双手微微抬起，周围的水坑瞬间泛起白霜，士道赶紧举起手。
“我没有恶意！真的是来帮你的！”
七罪也赶紧拉了拉四糸乃的斗篷角，语气别扭却缓和。
“别动不动就用力量，他要是想害你，刚才就不会躺地上装投降了。”
四糸乃愣了愣，看着士道湿透的校服和七罪紧绷却没敌意的脸，慢慢放下了手，霜气也渐渐散去。
士道松了口气，刚要说话，耳麦里琴里的声音传来。
“舰桥已经启动周边摄影机，你们先在昨天AST攻击的区域找。记得多跟她说话，稳定她的情绪。”
“好。”士道轻轻敲了敲耳麦，转向四糸奈：“我们从这边开始找吧？你昨天跑到哪的时候发现手偶不见了？”
四糸奈点点头，小步跟在他身后，偶尔指着倒塌的围墙小声说。
“这里……昨天我躲在这里……”
七罪拎着购物袋跟在旁边，眼睛警惕地扫过周围的废墟，却没忘了把士道掉在地上的雨伞捡起来，悄悄递给他。
“拿着，别又淋感冒了，还得我照顾你。”
士道接过伞，心里一暖，刚要道谢，就听见四糸乃小声说。
“我……不是四糸奈……”
两人同时顿住脚步。
士道回头，看见四糸乃低着头，手指绞着斗篷，声音细若蚊蚋。
“我是四糸乃……四糸奈是……我的朋友……是那个手偶……”
“四糸乃？”士道愣住，七罪也皱起眉，凑过来小声问。
“什么意思？手偶是她朋友？这精灵……有点奇怪啊。”
耳麦里传来令音若有所思的声音。
“双重人格的可能性，或是将手偶视为独立个体的情感投射……小士，先别追问，继续找手偶，这是当前建立信任的关键。”
士道点点头，蹲下身，与四糸乃平视，温柔地说。
“对不起，四糸乃。我们一定会找到四糸奈的，放心吧。”
四糸乃抬起头，蓝紫色的眼睛里重新燃起光，用力点头。
“嗯！”
七罪看着两人的模样，悄悄把购物袋里的草莓饼干往四糸乃那边递了递，却又立刻收回来，嘴硬道。
“看你哭唧唧的烦死人，这个给你，补充体力好找东西——别误会，我才不是关心你！”
四糸乃接过饼干，小声说了句“谢谢”，嘴角终于露出了一点浅浅的笑容。
士道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拿起雨伞撑在两人头顶。
“走吧，我们一起找四糸奈。”
……
〈佛拉克西纳斯〉舰桥内，时钟指向十二点半，雨幕中的搜索已持续两小时。
琴里指尖轻点控制台，目光紧锁主屏幕上模糊的交战影像，旁边的令音正用平板放大四糸乃消失前的画面，声音轻缓却精准。
“AST枪击时产生的浓烟遮挡了关键帧，但根据物品坠落轨迹推算，手偶大概率遗落在百货公司西侧废墟，不排除被高温灼烧的可能。”
“要是烧没了，四糸乃的情绪肯定会崩溃。”琴里揉了揉眉心，突然看向副席的令音。
“对了，七罪不是在士道身边吗？让她用〈赝造魔女〉造个一模一样的手偶先稳住四糸乃，可行吗？”
令音抬眼，镜片反射着屏幕冷光。
“〈赝造魔女〉的复制品缺乏情感载体，四糸乃与手偶羁绊极深，大概率能察觉异常，反而会触发信任危机。”
琴里刚要再说，下方船员突然汇报道。
“司令！士道那边传来动静，四糸乃好像肚子饿了！”
地面上，冰冷的雨丝还在飘，士道撩起黏在额角的湿发，忽然听见身旁传来“咕噜噜”的轻响，那声音软乎乎的，和四糸乃缩着肩膀的模样格外搭。
士道刚要开口，旁边的七罪已经先嗤笑出声。
“喂，早说过先吃点东西再找，你偏不听。”
四糸乃猛地涨红了脸，蹲下身把兔耳斗篷的帽子往下扯，几乎把整张脸都埋进衣领里，肩膀还在轻轻发抖。
七罪见她这副模样，攥着购物袋的手顿了顿，从里面摸出块还没拆封的巧克力曲奇，别扭地递过去。
“拿着，别饿死了，还得找你的手偶呢，我才不是关心你，是怕你晕倒了拖累我们。”
士道看着四糸乃犹豫着接过曲奇，指尖还在微微发颤，便抬手敲了敲耳麦，想问问琴里能不能先休息。
耳麦里立刻传来琴里的声音，还带着点狡黠。
“肚子饿了？正好，我刚跟令音商量，让七罪用她的天使造个假手偶先哄着四糸乃，你们趁机去吃饭。”
“不行！”士道想都没想就打断她，声音不自觉提高。
“七罪的〈赝造魔女〉造的是赝品，四糸乃把那只手偶当朋友，要是发现是假的，她肯定会更难过！”
旁边的七罪瞬间挑眉，虽然听不见耳麦里的话，却精准捕捉到“七罪”“天使”两个词。
“你们又在打我天使的主意？我可警告你们，别想让我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尤其是给这个动不动就掉眼泪的精灵！”
士道赶紧回头安抚。
“没打你主意，琴里就是随口一提，我已经否决了。”他又对着耳麦补充。
“总之别用复制品，我们先找地方休息，顺便吃点东西，四糸乃体力快撑不住了。”
琴里在那头啧了一声。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死板。那你们去哪？总不能顶着一身湿进餐厅吧？”
士道环顾四周，废墟里的积水倒映着灰蒙蒙的天，忽然想到。
“回我家怎么样？家里有吃的，还能换身干衣服。”
“哇哦。”琴里的声音瞬间拔高，满是促狭。
“才跟精灵独处两小时就敢往家带，哥哥你出息了啊？要是敢对人家做什么，我就让〈佛拉克西纳斯〉的主炮对准你房间窗户。”
“琴里！”士道又气又无奈。
七罪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却还是插了句嘴。
“回就回，不过先说好，别让她把我刚拖的地板踩脏了，还有，不准碰我的魔法少女手办！”
士道转向还蹲在地上的四糸乃，放轻声音。
“四糸乃，我们先回我家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找四糸奈，好不好？家里有热乎的粥，还有十香昨天没吃完的铜锣烧。”
四糸乃慢慢抬起头，蓝紫色的眼睛里还带着点窘迫，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肚子又不合时宜地“咕噜”响了一声，她赶紧捂住肚子，耳朵尖都红透了。
七罪见状，率先拎起购物袋往前走。
“走了走了，再磨蹭我肚子也要叫了。你跟紧点，别又突然用冰块砸人。”她说着，却悄悄放慢了脚步，等着身后的两人跟上，还顺手把士道手里的雨伞往四糸乃那边推了推。
“拿着，别感冒了，我可不想照顾两个病人。”
士道看着七罪别扭的背影，又看了看身旁攥着曲奇、小声说“谢谢”的四糸乃，忽然觉得这两小时的雨中搜寻，好像也没那么疲惫了。
士道跟上去，一手撑着伞，一手帮四糸乃把湿哒哒的斗篷下摆往上提了提。
“小心脚下，别踩滑了。”
耳麦里传来琴里无奈的声音。
“真是服了你了，回家后记得把门窗锁好，我让令音把四糸乃的灵压监测数据同步到你手机上，有情况立刻联系。”
“知道了。”士道应了一声，加快脚步追上七罪和四糸乃，雨丝落在伞面上，沙沙的声响里，竟掺了点难得的暖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