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只剩两人,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凝胶清香。士道看着折纸紧绷的侧脸,终于把憋了一路的问题问出口,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
“折纸,现在能说正题了——你……很讨厌精灵吧?”
折纸抬眼看向他,睫毛轻颤,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抛出一句反问,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为什么这么问?”
士道喉结动了动,手指无意识攥紧了茶杯,当然知道答案,知道眼前这个少女曾因精灵失去双亲,如今却要一次次对着精灵拔刀。
“老实说,我其实没太想好怎么问……”
“这是立场问题。”折纸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
折纸指节微微泛白,眼神里是士道熟悉的坚定,还有一丝藏不住的伤痛。
“精灵一旦现身,只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破坏。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在一点点蚕食这个世界,是会带来毁灭的灾厄,是所有生物的敌人——我只是在做该做的事。”
她说得平静,却字字带着重量,像是把多年的执念压缩成了简短的句子。
士道看着折纸紧绷的侧脸,语气带着难掩的温和与反驳。
“我没办法认同,不是所有精灵都会带来破坏,十香她们明明一直在努力适应人类的生活,根本没有伤害任何人。”
“我永远不会忘记。”折纸打断他,声音沉了下来,眼底翻涌着压抑多年的痛楚。
“不会忘记五年前,从我身边夺走双亲的那种绝望。”
“五年前?”士道猛地一愣,瞳孔微微收缩——他突然想起什么,眉头紧紧皱起。
“五年前,天宫市南区,不是发生过一场大规模火灾吗?”他喉结动了动,声音不自觉放轻。
“我以前就住在那片区域,后来房子被大火烧了,才搬到现在的公寓……”
“那场火灾,对外从未公开过真相。”折纸的指尖用力掐进掌心,语气冷得像冰。
“官方只说是意外,但我亲眼看到了,那是精灵引起的。”
“什、什么?!”士道猛地瞪大双眼,心脏骤然一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浑身裹着赤红火焰的精灵。”折纸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又异常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执念。
“就是那名精灵,夺走了我的一切。我绝对不会原谅,绝对要打败所有精灵,我不希望让其他人再留下和我一样的痛苦回忆。”她紧紧攥起拳头,指节泛白,语气平静,却透着能压过一切的强大意志。
“其他精灵也不例外,包括夜刀神十香。”
“可是十香她……”士道想辩解,却被折纸打断。
“她现在或许不被某些人视作‘威胁性精灵’,她自己也未必认同这个身份。”折纸抬眼,眼底没有丝毫松动。
“但我绝不会允许她的存在,只要是精灵,就有可能再次引发像五年前那样的灾难。我不会让悲剧重演。”
士道看着折纸攥得发白的拳头,心里又酸又涩,他尊敬折纸的初衷,明白她是不想让更多人承受和自己一样的失去,可看着她被复仇的执念裹得紧紧的,又忍不住心疼,却张了张嘴,连反驳的话都显得无力。
“我知道你不想再有人经历你的痛苦,可……可我真的不希望你一直困在复仇里,这样你自己也不会开心的。”话出口,士道又自嘲地低下头。
“其实我也没资格说这些,毕竟精灵曾经造成的破坏是真的,那些伤痛也确实存在,不会因为她们现在学着融入人类社会就消失。”
他顿了顿,声音放轻,带着点辩解的意味。
“可……可很多精灵引发的灾难,并不是她们自愿的啊,就像十香最初现身时,也只是因为对这个世界感到陌生和恐慌……”
“她们不愿意又怎么样?”折纸猛地抬眼,语气里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却依旧锋利。
“只要精灵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有可能再次出现失控,再次有人像我一样失去一切。这种风险,我绝不能容忍。”她盯着士道,眼神里满是质问。
“士道,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为她们洗脱?凭你看到她们现在‘乖巧’的样子?还是凭你觉得‘非自愿’就能抵消那些已经造成的痛苦?”
她的话像重锤砸在士道心上,让他哑口无言,他确实没经历过折纸那样的失去,没资格轻飘飘地说“原谅”还有其他因为精灵而像折纸这样的人存在,他凭什么能代替其他人类“原谅”精灵呢?
“我知道五年前的火灾,让你失去了双亲,失去了安稳的家——那个裹着赤红火焰的精灵,确实给你留下了一辈子都没法抹平的伤口,这份恨,我懂。”士道望着折纸紧绷的侧脸,先轻轻放缓了语气,试图接住她眼底藏不住的伤痛。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攥了攥衣角,语气却多了几分坚定的恳切。
“可折纸,个体的过错,不能定义整个群体啊。那个精灵带来了灾厄,也该找杀害你父母的那个精灵,但其他精灵没有理由承担,你想仇恨她们都在拼尽全力,想在人类世界好好活下去,从来没想过要带来破坏。”
最后,他的声音放得更轻,却藏着不容错辨的在意。
“我从没想过要拦着你找那个伤害你的精灵复仇,可我真的怕……怕你把这份仇恨,迁怒到这些无辜的精灵身上。那样的话,你心里的伤口不仅好不了,反而会被仇恨裹得更紧,最后连自己想守护的‘不希望别人再痛苦’的初心,都会慢慢模糊的。”
折纸听完士道的话,瞳孔倏地一缩,原本紧绷的脊背竟下意识僵住,连指尖掐进掌心的力道都松了半分。
她怔怔地看着士道,眼底那层始终裹着的冷硬,竟破天荒裂开了道细缝,她早习惯了用所有精灵都是灾厄这个说法印刻在脑海了。
可士道的话语让折纸一时忘了反驳,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连之前坚定到不容置疑的立场,都跟着晃了晃。
折纸沉默片刻,指尖轻轻垂落,语气终于少了几分尖锐。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杀害我父母的精灵,这笔仇我绝不会忘,早晚要讨回来,但凡是还会引发空间震、威胁到普通人的精灵,我依旧会出手讨伐,这是我的底线。”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的绿丘,声音轻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至于那些不再引发灾难的精灵……我可以装作没看见。”
士道听到这话,先是长长松了口气,眼底浮起明显的欣慰,至少折纸不再将所有精灵一概而论,这已经是难得的让步。
但很快,士道的神色又变得郑重,语气里满是珍重。
“谢谢你,折纸。”他抬头望向折纸,眼神里藏着从未变过的期待。
浴室里的水流声渐渐变小,门外客厅的对话像没关严的窗户缝里漏进来的风,清晰地飘进两人耳朵里。
虽然偷听不怎么好,但是谁要这个房子隔音效果不怎么好呢。
美纪惠正拿着毛巾擦头发,动作突然僵住,手里的毛巾“啪嗒”掉在洗手台边。
她愣愣地站着,眼眶像被水汽浸过似的,瞬间红透,下一秒,眼泪就“吧嗒吧嗒”砸在洗手台的瓷砖上,带着没忍住的哽咽。
“呜……原来折纸前辈……”
折织刚换好折纸的家居服,见状慌忙跑过去,伸手轻轻拍着美纪惠的后背,声音里满是惊慌。
“美纪惠同学!怎么突然哭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美纪惠抹了把眼泪,吸了吸鼻子,哽咽着摇头,声音带着点委屈又有点恍然大悟。
“不是……我就是……之前一直觉得折纸前辈超厉害、超帅气的!能打败坏人,还总护着我……可我根本不知道……折纸这么痛苦,还背负着那么多……”
美纪惠越说越激动,眼泪掉得更凶了,攥着折织的衣角小声补充。
“我之前还总傻兮兮地羡慕她的力量,觉得她什么都不怕……原来她那么不容易……呜……她明明那么痛,却还在想着‘不让别人再受苦’,真的好厉害……”
折织听着,也悄悄红了眼眶,伸手轻轻帮美纪惠擦掉脸颊的眼泪,声音软软的却带着温柔。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呀……折纸同学确实很坚强,不过现在我们知道了她的事,以后可以多关心她一点呀。”
美纪惠用力点头,吸了吸鼻子,终于止住哭声,却还是小声嘟囔。
“嗯!以后我一定好好努力,不能再让折纸前辈一个人扛着了……她那么厉害,还那么让人心疼……”
“我决定了!以后我要一直陪着折纸前辈!她不想说的过去我不问,但我会好好练本事,以后能帮她多分担一点,再也不让她一个人硬扛了!”美纪惠用手背狠狠擦了擦最后几滴眼泪,攥紧拳头,眼底重新亮起来,语气满是不容动摇的坚定。
折织看着她这副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抬起手轻轻揉了揉美纪惠的双马尾,指尖带着淡淡的暖意。
“美纪惠同学真的很温柔呢。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加油呀。”
被揉脑袋的瞬间,美纪惠脸颊微微泛红,却没躲开,反而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揣了小星星。
“嗯!我一定会加油的!”
公寓外的长椅上,艾希莉翘着腿坐在椅面边缘,金发末梢沾着点夕阳的光晕,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个银色小开关。
耳朵里藏着的微型**还在发烫,刚才客厅里的对话像碎纸片似的飘进脑海,她嗤笑一声,嘴角勾起不屑的弧度。
“向精灵复仇?还有那个五河士道,想跟精灵和谐共处?啧,真是幼稚得可笑。”
她抬手捏了捏耳垂,**的电流声渐渐淡去,语气里满是失望。
“还以为能听到点和‘那个东西’相关的情报,才特意把**贴在公寓门外……结果净是些没营养的废话。”
可话音刚落,她的眼神忽然软了半分,指尖停在开关上,轻声呢喃,像是在跟空气说话。
“不过嘛……我倒也懂。分不清敌人和同伴,确实什么都拿不回来。”她垂眸看着掌心的开关,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金属面,语气骤然认真。
“我想取回的东西,从来就只有一件——就是她的笑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