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吗?”
山打纱和歪着头,看着士道那充满痛苦与不解的脸,脸上那扭曲的、混合着爱恋与疯狂的笑容愈发深邃。
她似乎非常享受士道此刻的迷茫,仿佛那是对她精心准备剧目最好的肯定。
“没关系哦。” 她轻柔地说着,如同在安慰一个闹别扭的孩子,“我能让你明白……彻底的明白。”
她空着的左手微微一抬,一枚散发着不稳定光芒、内部仿佛有混沌能量流转的晶体出现在她掌心——那正是之前“白之狂三”用来回收灵力的人造灵结晶。
只是此刻,这枚结晶的颜色更加黯淡,边缘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这可是我精心收集了很久的呢……” 纱和的目光掠过结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但很快被决然取代,“里面的灵力储备,也只够使用几次而已了。不过……”
她的视线重新锁定士道,那红蓝异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狂热光芒。
“……用在这一次,也值得。”
话音未落,她身后那巨大的、与狂三的〈刻刻帝〉形制相似却通体苍白的时钟天使虚影骤然浮现!指针疯狂转动,最终定格在了罗马数字“X”的位置!
“刻刻帝——【十之弹】(Yud Bet)!”
伴随着纱和清冷的低喝,一道远比狂三使用时更加凝实、更加幽暗、仿佛承载了无尽痛苦与绝望的影子,从时钟的“X”刻度中猛地射出,并非射向敌人,而是径直没入了纱和手中的人造灵结晶!
结晶剧烈震颤起来,内部混沌的光芒被强行染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然后,在士道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情况下,纱和将那枚承载了她所有记忆与情感的结晶,猛地按向了他的额头!
“呃啊——!!!”
在结晶触碰到他皮肤的一刹那,士道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嚎!
那不是肉体上的疼痛,而是远比那更加恐怖、更加深邃的冲击——是灵魂层面的海啸!
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情感、画面、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水,以最粗暴、最不容拒绝的方式,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强行与他自身的意识融合、碰撞、撕裂!
他“看”到了——
阳光明媚的午后,两个少女在种满花草的庭院里嬉笑打闹,一只胖乎乎的橘猫慵懒地打着哈欠。那是年幼的狂三与纱和,她们分享着最简单的快乐,怀揣着成为“正义伙伴”的幼稚梦想。那份温暖和羁绊,真实得让他想落泪。
他“感受”到了——
当那个自称“崇宫澪”的存在出现,将灵结晶交给狂三时,纱和心底那份隐隐的不安,以及出于对好友无条件的信任,她选择了沉默和支持。
他“经历”了——
狂三一次次外出执行“正义”,身上沾染着越来越浓的陌生灵力气息,而纱和独自在家中等待,抱着栗子,那份担忧与日俱增,却依旧强颜欢笑。
最后……是那最残酷、最撕心裂肺的一幕——
小巷深处,刚刚完成“任务”的纱和,灵装尚未完全消散,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疲惫。然后,她看到了去而复返的狂三,她刚想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枪声响起。
子弹精准地贯穿了她的胸膛。
剧痛传来的瞬间,更多的是难以置信的茫然。她看着狂三那双写满震惊、恐惧和崩溃的异色瞳,看着好友手中那柄还在冒着青烟的枪。
为什么……?
这个疑问,成为了她意识消散前最后的念头。
紧接着,是比死亡更加恐怖的体验——
灵魂被强行从温暖的躯壳中剥离,如同被活生生撕成碎片,每一个意识的微粒都在发出无声的尖叫。
她“看”着自己的身体倒下,变得冰冷,而她的意识却被困在无尽的虚无与冰冷之中,感受着所有的梦想、未来、与重要之人相处的可能,都在那一枪之下化为乌有。
那份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痛苦!
那份失去一切、连存在本身都被否定的绝望!
那份在冰冷虚无中独自徘徊、被仇恨与不甘反复煎熬的漫长时光!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所有因爱生恨的扭曲,所有对“如果能重来”的疯狂执念,所有对夺走她一切的狂三的刻骨憎恶……
这一切的一切,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化作了汹涌的黑色潮水,瞬间将五河士道的自我意识淹没。
“啊啊啊啊啊——!!!”
士道双手死死抱住头颅,跪倒在地,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着。他的眼球布满血丝,几乎要凸出眼眶,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痛苦的嘶吼。
他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
明白了纱和那温和笑容下的深渊,
明白了她对狂三那刻骨铭心的恨意从何而来,
明白了她看向自己时,那病态的占有欲和“爱恋”背后,是何等扭曲的执念与不甘。
他不仅“知道”了这些事实,他更是切身体会到了纱和所承受过的每一分痛苦,每一丝绝望,每一次灵魂被撕裂重组的煎熬!
这份过于庞大的负面情感洪流,几乎要撑爆他的精神,碾碎他的理智。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也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冰冷的绝望正源源不断地涌入。
看着在地上痛苦翻滚、嘶吼,仿佛正在经历人间最残酷刑罚的士道,山打纱和缓缓收回了手,人造灵结晶上的裂痕更多了,光芒也愈发黯淡。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纯白的灵装纤尘不染,与士道的狼狈痛苦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疯狂笑容,也没有了伪装的委屈,只剩下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扭曲的满足。
她成功了。
她让他“明白”了。
她让他,亲自品尝到了,那份足以将人彻底摧毁的绝望滋味的一角。
“现在……” 她轻声开口,声音飘忽,如同来自遥远的彼岸,“你明白了吗,士道?”
“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吗?”
“士道——!”
十香目眦欲裂地看着在地上痛苦蜷缩、仿佛灵魂都在被灼烧的士道,她拼命挣扎,想要挣脱那束缚着她的漆黑锁链。但那阴影凝聚的锁链如同拥有生命般,她越是用力,锁链缠绕得越紧,甚至开始微微发出吸收她体力的幽光,让她连保持清醒都变得极为艰难。鏖杀公掉落在一旁,她却连指尖都无法触及。
“……” 折纸没有说话,只是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纱和,冰冷的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但她同样无法动弹分毫。锁链不仅束缚了她的行动,更在不断侵蚀着她本就因战斗而濒临枯竭的灵力。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寂静中,一道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是崇宫真那!
她不知何时强行压下了伤势,依靠着残破显现装备的最后动力,如同离弦之箭般从侧面突袭而来,手中光刃直指纱和的脖颈!她的眼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决绝,哪怕同归于尽,也要阻止这个正在伤害她哥哥和……(她复杂地瞥了一眼被掐住的狂三)这个她必须亲手杀死的精灵!
然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纱和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她只是随意地、如同驱赶苍蝇般,抬起了空闲的左手,向后轻轻一挥。
“嘭!”
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撞击在真那的胸腹间!
“咳啊——!”
真那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屋顶边缘的水箱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显现装备彻底碎裂,她瘫软在地,只剩下微弱的喘息,再也无法站起。
轻描淡写地解决了这微不足道的干扰,纱和的注意力始终没有离开手中的“猎物”。
她没有去理会一旁刚刚从记忆洪流的冲击中勉强缓过神、正用混杂着痛苦、理解和恐惧眼神望着自己的士道。
她只是微微收紧了掐住狂三脖颈的手指。
“呃……嗬……” 狂三因为窒息和腹部的剧痛,发出了濒死般的抽气声,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青紫色。她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聚焦,对上了纱和那双冰冷的、不含一丝人类情感的异色瞳。
“别担心,我的‘好友’。” 纱和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耳语,但内容却令人不寒而栗,“我的复仇……还没结束呢。”
她微微歪头,欣赏着狂三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艺术品。
“你以为……只是肉体上的痛苦,就够了吗?”
“你以为……体会一下死亡的感觉,就能抵消你对我做的一切了吗?”
“不……那太便宜你了。”
她的手指微微松开一丝,让狂三得以吸入一丝宝贵的空气,但紧接着,更加冰冷的话语如同毒液般注入狂三的耳膜。
“你夺走了我的生命,我的未来,我的一切……”
“那么,我也要夺走你最重要的东西。”
“你赖以生存的执念,你存在的意义……你费尽心机想要回溯时间也要达成的目标……”
纱和的脸庞凑近狂三,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那红蓝的异色瞳中,倒映着狂三绝望而恐惧的脸。
“我会在你面前,亲手……将它碾碎。”
“让你亲眼看着,你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牺牲,都变成一个可笑的笑话。”
“让你在无尽的绝望和悔恨中……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腐朽。”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和期待。
“所以,别想这么轻易就死了,狂三。”
“你的‘赎罪’……才刚刚开始。”
说完,她像是丢弃一件垃圾般,随手将狂三甩在了地上。
狂三的身体无力地翻滚了几下,撞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蜷缩着,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腹部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
但比肉体疼痛更甚的,是纱和话语中那如同深渊般令人窒息的恶意和……对她最终目标的精准打击。
士道怔怔地看着这一切,纱和灌输给他的记忆还在脑海中翻腾,那份绝望感是如此真实,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理解了纱和的恨,理解了她的痛苦,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接受她此刻正在进行的、残酷的复仇。
他看着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的狂三,看着被锁链束缚的十香和折纸,看着远处生死不知的真那,一股巨大的无力和愤怒充斥着他的胸腔。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山打纱和,在做完这一切后,终于将目光,再次投向了刚刚承受了她全部痛苦记忆的、脸色苍白的五河士道。
她的脸上,重新浮现出那抹扭曲而深情的笑容。
“那么,士道……”
“接下来,该让你看看……”
“我是如何,为你‘清理’掉这些……碍事的‘杂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