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们要一个房间。”
柜台后的旅馆老板抬头，推了推老花镜。眼前的组合有点……奇特。
说话的是个白发少女，长发像雪一样垂到腰际，蓝色眼睛清澈得不像话。她穿着普通的白色衬衫和深蓝色长裙，说话时微微鞠躬，礼貌得像是来参加茶会而不是开房。
她身后，另一个棕发麻花辫的姑娘正靠着柜台边喝茶——字面意义上的，手里捧着个保温杯，呼噜噜地吸着。
“一、一间？”老板确认道。
“是的，双人间。”白发少女微笑，“麻烦您了。”
“身份证……”
“这里。”
手续办得出奇顺利。老板看着登记表上的名字——“折织”和“山打纱和”，总觉得在哪听过，又想不起来。
算了，这年头怪人多的是。
“307房，这是钥匙。”老板递过来一把老式金属钥匙，“电梯在左边。”
“谢谢您。”折织接过钥匙，再次鞠躬。
然后她转过身，看着自家首领。
纱和还在喝茶。保温杯里飘出茉莉花香。
“首领，”折织叹了口气，“我们要上楼了。”
“嗯嗯。”纱和点头，继续喝茶。
“……行李。”
“嗯嗯。”
“两个行李箱都在我手里。”
“嗯嗯……诶？”
纱和终于从茶的世界里回过神来，眨了眨眼：“啊，对哦，行李。折织你真贴心~”
“是您太随意了。”折织一手一个行李箱——都不小，但她提得稳稳的，“走吧，电梯要来了。”
“好嘞~”
纱和把保温杯盖上，慢悠悠跟上。走到电梯口时，她还顺便评价了一句：“这旅馆装修挺复古，我喜欢。”
折织没接话。她正在心里计算这次任务的预算。
两人走进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大厅休息区的电视新闻飘来几句话：
“……据本台最新消息，邻市DEM社分部大楼于今日凌晨突然坍塌，原因尚在调查中。这是本月第三起DEM设施意外事故……”
电梯门完全关闭，隔绝了声音。
电梯里安静了两秒。
“第三起了呢。”纱和突然说。
“是的。”折织盯着楼层指示灯，“效率比预期高。”
“毕竟准备很久了嘛。”纱和伸了个懒腰，“不过接下来要低调点了，动静太大容易被盯上。”
“您还知道要低调啊。”折织瞥了她一眼，“那昨晚是谁在坍塌现场拍照留念的？”
“纪念胜利嘛~”
“万一被监控拍到……”
“放心啦，我穿了马甲。”
“……那件印着‘世界第一可爱’的粉红马甲？”
“对啊，完美伪装！”
折织决定不继续这个话题。跟首领争论逻辑问题，她的脑细胞会死光。
“叮——”
三楼到了。
走廊铺着暗红色地毯，踩上去没什么声音。307房在走廊尽头，窗户朝南，采光不错——这是折织特意选的。
开门，进屋。
标准双人间，两张单人床，一套桌椅，一台老式电视机。窗户开着，初夏的风吹进来，带着点城市特有的味道。
折织把行李箱放好，开始例行检查——窗帘后、床底下、卫生间、通风口。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几百遍。
纱和则直接瘫在靠窗的床上：“啊——累死了累死了。”
“您哪里累了？”折织头也不回，“一路上都是我在拿行李，您在喝茶。”
“心理上累嘛。”纱和翻了个身，面朝天花板，“策划袭击很费脑子的。”
“是是是。”
检查完毕，没发现问题。折织开始整理两人的床铺——纱和的那张已经被某人滚乱了。
她把被子铺平，枕头拍松，动作细致得像在照顾小孩子。
纱和侧躺着看她，突然笑了。
“折织啊。”
“嗯？”
“你这样将来会嫁不出去的哦。”
“……首领，请说正事。”
“这就是正事啊！你看你，又会整理房间又会做饭，战斗力还强，性格又认真……完美过头了，会给男方压力的。”
折织把枕头重重拍了一下：“我不需要考虑那种事。现阶段的任务是协助您，以及……”
她顿了顿。
“以及弄清楚我自己是谁。”
房间安静了几秒。
纱和坐起来，麻花辫滑到肩前。她看着折织，眼神难得认真。
“你想知道吗？”
折织停下手里的动作：“……您指什么？”
“你的身世。”纱和说，“我一直没详细告诉过你，对吧？为什么我在邻界捡到你，为什么你长得和那个AST的鸢一折纸那么像，为什么……”
她顿了顿，笑了。
折织沉默了几秒，走回自己的床边坐下。
“我问了您就会说吗？”
“不会~”
“那不就是了。”
“但现在我打算说了哦。”纱和眨眨眼，“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折织确实很意外。她看着纱和，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开玩笑的痕迹——但没找到。
“我……确实想知道。”她轻声说，“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是现在。而且首领您今天好像……特别主动？”
“因为我心情好~”纱和跳下床，从自己的行李箱夹层里摸出一个小U盘，晃了晃，“而且我们袭击了这么多DEM社分部，可不只是为了削弱他们势力哦。”
折织愣住了：“您的意思是……”
“有别的收获啦。”纱和把U盘扔给折织，“看看呗。有你想看的东西。”
折织接住U盘，手指微微收紧。她看着那个黑色的小物件，突然有点紧张。
“这里面是……”
“五年前，天宫市大火的记录。”纱和说，声音难得正经了一些，“DEM社的秘密档案之一。我黑进他们总部服务器时顺手捞出来的——哦，就是上个月那次，你说太危险不让我去的那次。”
“首领您！”
“哎呀，重点不是这个。”纱和摆摆手，“重点是里面的内容。你不是总觉得自己和那个AST的鸢一折纸有什么关系吗？”
折织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确实……有这种感觉。第一次在资料里看到鸢一折纸的照片时，她就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同样的白色长发，相似的五官，连那种锐利的眼神都……
但她没敢深想。
“我和她……”
“你俩有没有血缘关系我不知道。”纱和打断她，“但你是我在邻界里捡到的，这是事实。至于你为什么会在邻界，为什么会失忆，为什么会……”
她顿了顿，指了指U盘：“答案可能就在这里。”
折织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走到桌边打开笔记本电脑。插入U盘，输入纱和告诉她的密码。
“123456，DEM社的安全意识真是令人感动”
文件夹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
她双击打开。
画面跳出来，很模糊，显然是远距离拍摄的。但能看出地点是天宫市的某处街区，时间大概是夜晚，因为远处有火光。
然后，爆炸发生了。
不是普通的爆炸——是灵力的爆发。蓝色的火焰冲天而起，瞬间吞没了半条街。镜头剧烈摇晃，拍摄者显然在逃跑。
但视频没有结束。在火焰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成形。
一个人形。
不，是两个。
折织屏住呼吸，把脸凑近屏幕。
火焰渐渐散去一些，能看清了。空中悬浮着两个身影——一个被纯粹的灵力光茧包裹，看不清面目；另一个……
另一个穿着黑色的灵装，长发在热浪中狂舞。她的背后展开漆黑的光翼。
镜头拉近了一点。
那张脸——
折织的手指猛地收紧。
那张脸……和她一模一样。
不，不完全一样。视频里的“她”表情狰狞，眼中燃烧着某种疯狂的光芒，嘴角是扭曲的笑。但那五官，那轮廓……
“这是……”她的声音在颤抖。
“第五质点诞生的瞬间。”纱和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五年前，天宫市大火。一个人类女孩被转化为精灵——那就是最初的‘炎魔’，现在的五河琴里。”
纱和俯身，手指划过屏幕上的另一个人影。
“而当时在场的，还有两只精灵。一只是我们依然在寻找的〈天使〉……另一个……”
她点了暂停，放大。
黑色灵装的精灵，脸部特写。
“是你。”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折织盯着屏幕，盯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五年前……她在天宫市？
可纱和说，是在邻界捡到她的。三年前。
“我也很意外。”纱和轻声说，语气里没有平时的戏谑，“毕竟五年前，连我都还在邻界睡大觉呢。按理说不可能认识你。”
她走到窗边，背对着折织。
“当时的DEM社的档案里。只标注为反转精灵，代号〈恶魔〉，危险等级S’。没有来源，没有去向，就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纱和转过身，看着折织苍白的脸。
“所以，你要休息一下吗？你看上去需要理一理现在的头绪。”
折织张了张嘴，但发不出声音。
我是谁？
五年前的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为什么我会攻击——视频里，黑色精灵明显在和炎魔战斗——攻击刚刚诞生的琴里？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
为什么……
太多问题挤在脑海里，几乎要炸开。
她闭上眼睛，用力摇头。白色长发随着动作摆动，在灯光下泛着柔光。
“我不知道……”她喃喃道，“我到底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