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士，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之试着主动邀约琴里吧？”
令音的声音透过耳麦传来，将士道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此刻，播放着琴里身影特写画面的〈佛拉克西纳斯〉舰桥主荧幕上，熟悉的视窗再次跳出：
①一起乘坐滑水道吧！我会从后方拥你入怀！
②到温泉区恢复精神吧—令人小鹿乱撞的伪混浴！
③到流动水池上摇摆荡漾吧！我当小船，我当你的小船！
“思。那么各位，请选择吧！”
神无月的高喊声在舰桥回荡。船员们虽然脸上写满不情愿，但还是按下了手边的按钮。
几秒后，结果显示在屏幕上：①获得最多票数，②其次，③……依然是零票。
和之前如出一辙的投票结果。舰桥内弥漫着不安的气氛，船员们面面相觑，脸上浮现出忧郁的神情——他们都有种不祥的预感。
然而，神无月完全没察觉到这种氛围。他从容不迫地点了点头，单手托着下巴，摆出沉思的姿态。
“原来如此，滑水道吗？”
“是的……”一名船员小心翼翼地接话，“那应该是最为妥当的答案吧。好不容易来到海洋公园了，当然得挑战他们的热门游乐设施啊。”
另一名船员补充道：“温泉区固然也是相当吸引人的选项，不过那实在不像是年轻人来到这里该去的场所呐。”
“不能选③喔，副司令。”第三名船员语气严肃，像在提醒什么重要事项，“绝对不能选③。”
几名船员齐刷刷地直盯着神无月，眼神里写满“你要是敢选③我们就跟你拼了”的决意。
“哈哈哈哈！”神无月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舰桥内回荡，“讨厌呐，大家。就算我拥有最高决定权，也不可能连续做出那种无谋的独断行为呀。”
他一边说，一边优雅地整理了下领带，然后缓缓将嘴靠近麦克风。
舰桥内的空气凝固了。
所有船员屏住呼吸。
神无月深吸一口气，用充满深情的声音清晰地说道：
“士道，答案是③。前往流动水池，请士道成为司令的小船——”
“呜啊！”
话音未落，两名身材壮硕的船员从舰桥下方冲了出来，一左一右架住神无月的胳膊，强行将他从麦克风前拖开。
“你……你们在做什么？！”神无月挣扎着，但两人抓得很紧。
“村雨分析官！趁现在！”箝制住神无月行动的船员大声喊道。
令音原本正低头查看数据，闻言愣了一下，抬起头：“……嗯？啊啊。”
她搔了搔脸颊，那动作看起来有些困扰，但还是迅速按下了自己面前麦克风的按钮。
“听得见吗？答案是①。”令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与琴里一起去玩滑水道吧。”
“我知道了……”士道的声音从扬声器传来，带着明显的疑惑，“话说回来，发生什么事了吗？总觉得你们那边听起来很吵闹……”
此刻舰桥内，被两名船员架着的神无月还在奋力挣扎，大声呼喊：
“士道！小船！成为司令的小船！以脸朝上的姿势！想象一下，司令娇小的身躯坐在你背上，你在水流中载着她前进，那画面多么美妙！那是奉献！那是忠诚的最高形式！”
“副司令，请闭嘴！”一名船员试图捂住他的嘴。
令音无视身后的混乱，对着麦克风继续说道：“……别在意。总之，去滑水道吧。一定要一起滑唷。”
“好……好的……”
士道犹豫不决地回应。令音这才关掉麦克风电源。
看到这个动作，压制住神无月的两名船员终于松开了手。
神无月整理了下被弄皱的制服，脸上露出既委屈又愤怒的表情：“真是的……你们在做什么呀！这可是相当难得的机会耶！话说回来，你们居然敢对上司施暴并且阻挠作战计划，这可是严重违反规定的行为唷！”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一名船员半眯起眼睛，冷静地回应：“……根据〈拉塔托斯克〉紧急条例第7条第3款，只要林堂医务官判断你的健康出问题，或是包含村雨分析官在内的三分之二以上的特务人员质疑你的指挥能力，我们就能临时剥夺你的指挥权，对吧？”
“呜……！”
神无月的表情僵住了。他环顾舰桥——每个船员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动摇。
有人甚至已经把手放在投票按钮上。
气氛紧绷了几秒。
“咳、咳咳……”神无月清了清嗓子，脸颊渗出冷汗，“……OK，我就不再追究刚刚的行为。好了，继续执行作战计划吧。”
“认为副司令没有指挥能力的人请按下手边的——”另一名船员根本不接他的话，直接开始流程。
“我不是说过不追究了吗！”神无月几乎是在哀求了。
最终，在令音的示意下，船员们暂时保留了对神无月的处分。但每个人都清楚，如果副司令再乱来一次，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启动罢免程序。
……
泳池边。
士道结束了与〈佛拉克西纳斯〉的通话，虽然对那边的吵闹感到疑惑，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他偷瞄了一眼琴里。
她正站在池边，望着远处嬉闹的十香和四糸乃。七罪套着游泳圈，在稍远的地方小心地划水，13则坐在火烈鸟浮圈上，似乎在小憩。
白色的泳装衬得琴里的肤色更加白皙，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嘴里习惯性地转动着棒棒糖。她看起来不像是在享受约会，更像是在……执行某种监视任务。
“我……我说呀，琴里。”士道鼓起勇气开口。
“什么？”
琴里没有回头，语气粗鲁地回应。
一时语塞……但士道想起令音的指示，不得不继续说下去：“没有啦……难得来到这里，还是放松玩一下吧。”
琴里这才半眯起眼，缓缓转过身，以审视的眼神回看士道的眼睛。
那眼神让士道心里发毛——完全是司令官模式下的锐利目光，仿佛能看穿他所有想法。
“哼，要玩什么呢？”琴里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士道指向泳池后方那座巨大的岩山滑水道：“嗯，来玩滑水道吧！”
长长的滑水道从“山顶”蜿蜒而下，几乎贯穿了整个室内空间。伴随着阵阵尖叫和水流轰鸣声，游客们以惊人的速度滑入泳池，溅起大片水花。
琴里顺着士道手指的方向眺望了一会儿。
她的表情没有变化，但士道注意到，她的视线在滑水道上停留的时间比预想的要长。
然后，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来。
“感觉没什么特别的……”琴里用冷淡的口气说，“哎，不过那应该是最为妥当的场所吧。好吧，我们走吧。”
说完，她径直朝滑水道的方向走去。
步伐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与其说她是陶醉于约会中的女孩子，不如说她是正在前往下一个任务地点的司令官。
士道跟在她身后，心情复杂。
“啊啦，琴里小姐答应得很爽快呢～”狂三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不过这种‘完成任务’的态度，反而更让人担心哦～士道先生，你有想过滑水道可能发生什么‘意外’吗？”
“意外？什么意外？”
“比如……两个人一起滑的时候，因为姿势问题发生肢体接触啦～或者滑到一半突然停住被困在管道里啦～再或者……”
“停！别说了！”
士道甩了甩头，把那些糟糕的想象赶出脑海。
但已经晚了。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琴里的背影上——纤细的肩膀，白色的泳装，随着步伐轻轻摆动的双马尾……
如果两人一起滑下那条狭窄的滑水道，如果像选项①说的那样“从后方拥你入怀”……
士道的脸开始发烫。
“士道，快点。”前方传来琴里的催促声，她头也不回，“队伍好像挺长的。”
“啊、来了！”
士道小跑跟上。
路过主泳池时，十香注意到了他们：“哦！士道！琴里！你们要去哪里？”
“滑水道。”琴里简洁地回答。
“滑水道！”十香眼睛一亮，“我也要去！”
“十香，你陪四糸乃再玩一会儿吧。”琴里说，“我们很快就回来。”
“姆……好吧。”十香有点失望，但很快又投入和四糸乃的水仗中。
四糸乃朝他们挥了挥手，七罪则从游泳圈里探出头，阴郁地看了一眼滑水道方向，又缩了回去。
13坐在浮圈上，朝士道做了个“加油”的口型——但那表情怎么看都像是在说“自求多福”。
士道苦笑着跟上琴里。
滑水道入口的排队队伍确实很长。大多是结伴而来的年轻人，也有带着孩子的家庭。欢笑声、尖叫声、水流声混在一起，营造出热闹的氛围。
但士道和琴里之间的气氛，却与周围格格不入。
两人并排站着，沉默像一堵无形的墙。
士道偷偷瞥了琴里一眼。她正仰头看着滑水道的顶端，侧脸平静无波，棒棒糖在嘴里缓慢转动。
“那个……”士道试图找话题，“琴里以前玩过滑水道吗？”
“玩过。”琴里回答得很简短。
“喜欢吗？”
“一般。”
“……”
话题终结。
士道抓了抓头发，感到一阵无力。
“士道先生，这样不行哦～” 狂三的声音带着笑意，“太生硬了。既然是约会，就要说些能让女孩子开心的话～比如‘和琴里一起玩滑水道，我很期待’之类的～”
“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啊！”
“那就等着在沉默中尴尬地滑完全程吧～”
狂三说得对。
士道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我……我其实有点紧张。”
琴里终于转头看他：“紧张？”
“嗯。好久没玩这种刺激的设施了……”这是实话，“而且……是和你一起。”
最后那句小声补充，让琴里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转回头，继续看向前方。
“……笨蛋哥哥。”
声音很轻，但士道听到了。
不是讽刺，不是责备。
是一种……带着点无可奈何的温柔。
队伍缓缓前进。
他们离入口越来越近。
滑水道内部传来的轰鸣声也越来越清晰。
士道的心跳开始加速。
不知是因为对设施的紧张，还是因为即将与琴里共乘的局促。
“下一组，请准备！”
工作人员的声音响起。
轮到他们了。
琴里率先走向出发平台，步伐依然干脆。
士道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多年前——那时琴里还小，他们一家去水上乐园玩。琴里不敢自己滑，非要士道抱着她一起滑下儿童滑道。
那时候的琴里，会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把脸埋在他怀里，在滑下时放声尖叫，然后在落入水池时咯咯大笑。
和现在这个冷静的司令官，判若两人。
“发什么呆？”琴里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她已经坐在滑水道的起点，回头看着他，眉头微皱。
“啊，抱歉。”
士道赶紧在她身后坐下。
滑水道很窄，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士道能感受到琴里背部的温度，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糖果甜香。
“请抱住前面乘客的腰。”工作人员提醒道。
“！”
士道的身体僵住了。
抱……抱住琴里的腰？
“快点。”琴里的声音传来，听不出情绪。
士道颤抖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环住琴里纤细的腰。
好细。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是——琴里的身体，似乎也僵了一下。
“准备好了吗？”工作人员问。
“好、好了……”士道回答。
琴里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么——出发！”
工作人员轻轻一推。
瞬间，水流裹挟着他们冲下滑道。
“哇啊——！”
士道忍不住叫出声。
失重感袭来，速度越来越快。滑道蜿蜒曲折，时而左转时而右拐，水花溅在脸上，冰凉刺激。
琴里就在他怀中，小小的身体随着滑道的转向而晃动。
士道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将她护在怀里。
就在某个急转弯处，琴里的身体猛地靠向他，后背完全贴在他胸前。
士道能清晰感受到她加速的心跳。
不知是因为刺激，还是因为……
“琴里！”他在水流的轰鸣中喊道，“还好吗？”
短暂的沉默。
然后，他听见琴里的声音，混在风和水声中，很轻，但很清晰：
“笨蛋……哥哥……”
这次，他听出了其中的笑意。
不是嘲讽的笑。
是真实的，带着点害羞的，属于妹妹的笑。
滑道抵达终点。
两人冲入下方的水池，溅起巨大的水花。
士道松开手，两人浮出水面，大口喘气。
琴里甩了甩湿透的头发，转过头看他。
她的脸颊泛着红晕，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别的什么。
眼睛亮晶晶的。
“还……还不错。”她说，嘴角微微上扬。
那是今天的约会中，士道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不是司令官的审视，不是黑琴里的压迫。
只是一个玩得开心的女孩。
士道也笑了。
“嗯，还不错。”
也许，这场多灾多难的约会，终于出现了一线曙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