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快看呀,四糸乃!是瀑布耶!”
环绕水上乐园室内游泳池的缓慢河道中,乘坐于观光船上的十香兴奋地指着前方人工造景大喊。坐在她身边的四糸乃抱着“四糸奈”,小脸因兴奋而微微泛红,用力点头。
“好……壮观呀……!”
“好棒呀,真想把那个冷冻起来呢~”四糸奈用戏谑的语气笑道。
事实上,她们参加的“丛林巡航”早该结束了。但四糸乃小声表示“还想再坐一次”,十香便豪爽地提议:“刚刚只看左边!这次我们坐右边看个够!”——她对自己能想出如此“周到”的主意颇为自豪。
而在她们后排的座位上,七罪正紧紧抓着自己的泳装裙摆,低着头,几乎要把脸埋进膝盖。她旁边的13则单手托腮,望着河道两旁过于逼真的丛林布景,脸上写着“好无聊”。
“七罪,放松点。”13头也不回地说,“你都快把泳装抓破了。”
“我、我没有……”七罪的声音细若蚊蚋,手指却松了些。
“各位游客,请往那边看!”船头的工作人员指向右侧巍峨的假山,“那是本园最大规模的‘火山’!平常很安静,但今天似乎因各位的到来而兴奋不已——看,火山即将爆发!”
话音刚落——
轰!!!
爆炸的巨响震动了空气,船身随之摇晃。
“哦哦哦!”十香抓紧船沿,眼睛瞪得溜圆,“坐在左边时感觉没这么厉害呀!”
然而,四糸乃的脸色却瞬间刷白。
“四糸乃?”
“不……不对……”四糸乃的声音颤抖起来,“刚刚那个……不是表演……”
仿佛印证她的话,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彻整个泳池区域,催促避难的广播开始循环播放。
“什……什么?!”
十香猛地屏住呼吸。
一种难以言喻、却无比确定的预感攫住了她——有和她相似的存在,就在附近。
她看向四糸乃,从对方眼中读到了相同的惊惶。
精灵的微弱波动……灵力的味道……
加上那不自然的爆炸,以及迟迟未归的士道和琴里。
不祥的预感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在十香心中迅速扩散、蔓延。
“士道……!”
十香霍然起身,不等船靠岸,便纵身跃入泳池,奋力朝岸边游去。
“十香!”四糸乃惊呼,也慌忙跟着跳下。
“喂!等等我们!”13啧了一声,一把拉起还在发懵的七罪,“走了,情况不对!”
四人湿漉漉地爬上岸,十香焦急地环顾四周,试图感应士道的方向。然而,没等她辨明方向——
“砰!”“砰!”
两个重物被重重摔在她们面前不远处的空地上,水花四溅。
是艾希莉·辛克莱和莉奥诺拉·希尔斯!两人似乎经历过一番苦战,身上带伤,艾希莉更是捂着腹部,脸色难看。
“艾希莉!莉奥诺拉!”十香惊呼。
“咳咳……十香……快……”艾希莉挣扎着想说什么。
“哦呀?看来没找错人呢。”
一个带着玩味笑意的声音从侧上方传来。
十香猛地抬头,只见假山“火山”的一处平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名少女。
一人手持造型奇异的星光长弓,戴着倒半框眼镜,神色冷静(武下彩眼)。另一人则扛着一柄长得夸张的日本刀,脸上挂着近乎狂气的笑容(土方征美)。
“刚刚就感觉到这边有‘大质量’的灵力反应呢。”土方征美舔了舔嘴唇,目光在十香、四糸乃、七罪身上扫过,“你们……就是所谓的‘质点精灵’吧?看起来……挺耐打的?”
“你们是谁?想做什么!”十香护在四糸乃和七罪身前,警惕地瞪视对方。
“简单来说——”武下彩眼推了推眼镜,“我们接到指令,清除这一区域可能干扰‘那位大人’行动的不稳定因素。而你们,似乎正是不稳定因素的核心。”
“不稳定因素?我们只是——”十香的话被打断。
“解释就免了。”土方征美从高处一跃而下,落地轻盈,长刀已横在身前,“是不是,打一架就知道了!彩眼,那个紫色头发的大嗓门归我!”
“了解。远程支**给我。”彩眼张弓,星光般的箭矢在弓弦上凝聚。
“等、等等!我们不能在这里——”13试图交涉,但对方显然没有谈判的打算。
“十香!小心!”四糸乃惊呼,一道星光箭矢已破空射向十香!
“哼!”十香并未召唤〈鏖杀公〉,而是侧身闪避,顺手抄起旁边一把不知哪个游客遗落的塑料沙滩铲,灌注微弱的灵力,竟将第二支射向四糸乃的箭矢拍飞!
“啧,用这种东西……”征美已冲到近前,长刀带着呼啸的风声斩落!
十香用那可怜的沙滩铲格挡——
咔嚓!
塑料铲瞬间粉碎。
但十香也借力向后跃开,眼神变得锐利:“我不想打架!士道说过不能随便用力量!但是……如果你们要伤害大家……”
她身上开始泛起淡淡的紫色灵光。
七罪吓得躲到了13身后,13则皱着眉头,快速观察着局势,低声对七罪说:“找机会,用你的能力帮大家做掩护,别怕。”
就在水上乐园一触即发之际——
陆上乐园的废墟中央,对峙已到白热化。
“……你说什么——”
琴里错愕地开口,声音与之前判若两人。她像是忍受着剧烈的头痛,用左手死死按住太阳穴。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被破坏冲动支配的“炎魔”,更像是士道熟悉的、那个会闹别扭的妹妹。
折纸并未察觉这细微的变化,或者说,仇恨已蒙蔽了她的感知。她继续用嘶哑的声音控诉:
“五年前,距今五年前。居住在天宫市南甲町的双亲,被火焰精灵——被你亲手杀死了!你,就在我面前,烧死我的双亲……!忘不了,我绝对忘不了!所以,我要……我要杀死……我要杀了你!杀死〈炎魔〉!”
伴随着这浸透血泪的尖锐呐喊,折纸残存的随意领域全力爆发,冲击在心神剧震的琴里身上。
琴里竟像是失去了所有力量,娇小的身躯被轻易吹飞,重重跌落在焦土中。
“琴里……!” 士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琴里没有回应。她只是呆呆地瞪大眼睛,望着空中状若疯狂的折纸,牙齿因恐惧和混乱而“喀答喀答”地打颤。
“怎么……可能……我——”
折纸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强行驱动伤痕累累的显现装置,重新调整姿态,大型光剑再次射出光带,死死束缚住瘫坐在地的琴里。
“这一次,不会让你逃走了——指向性随意领域·展开!”
杀意的牢笼再次笼罩琴里。
这一次,琴里没有尝试挣脱。她满头大汗,在结界中痛苦地扭动身体,眼神涣散,仿佛沉入了某个绝望的回忆深渊。
“…………!”
士道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思考动了起来。
他冲向琴里,冲向那死亡的结界。
明知无能为力,明知可能一同赴死。但理由单纯到无需任何权衡——妹妹正濒临死亡。
“凝聚随意领域……(White Licorice)、临界驱动……!”
折纸将巨炮再次瞄准结界中的琴里,炮口光芒急剧汇聚。
就在毁灭光束即将喷发的刹那,士道猛地扑到琴里身前,张开双臂,用自己并不宽阔的后背,对准了折纸的炮口。
“折纸!住手!住手啊!”
“——啧,士道。请你不要妨碍我。”折纸的声音冰冷如铁。
“我怎么能放任不管!!”
“我曾经对你说过——”折纸的声音因极力压抑情绪而微微发颤,“我是为了帮双亲复仇,所以才活到现在。自从五年前离开那条被火焰吞噬的街道,我的人生就只剩这个目的。那是我生命的全部意义。杀死〈炎魔〉——杀死五河琴里,就是我存活至今的唯一理由。”
(因为我习惯了……)
崇宫真那疲惫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士道脑海中回响。
(打不倒的话就打到你倒下来为止,死不了的话就杀到你再也无法复活……这就是我的使命,同时也是我生存的理由。)
那个心灵几乎枯萎的少女,她的影子,此刻与眼前持炮的折纸,重重叠合。
“不……行……”士道喃喃道。
“什么?”
“你……不能动手……!如果你扣下那个扳机——一定会……无法恢复原状……!”
一旦跨越那条线,折纸就会变成第二个真那。心灵彻底枯竭,再无回头之路。
士道对此有着近乎直觉的确认。
“我——不想看到你变成那个样子……!”
折纸的手指,依然紧扣在扳机上。她的目光锐利如昔,死死锁定士道身后的琴里。
“……!即使如此,那也无所谓。如果我能亲手杀死〈炎魔〉……”
“呜——”
士道几乎要将自己的拳头捏碎。绝望之中,一丝近乎狡辩的灵光,突然闪现。
火焰精灵。〈炎魔〉。折纸一直强调的称呼。
“——折纸……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士道的声音忽然平静下来。
折纸沉默。
“你锁定的复仇对象——应该是……〈炎魔〉吧?”
“没错。”
“操控火焰、烧尽万物、从死亡深渊苏醒的……火焰精灵,对吧?”
“没错。”
“不是我的妹妹——五河琴里,而是火焰精灵〈炎魔〉!”士道提高了声音。
“……你在说什么?”折纸轻轻皱眉,“〈炎魔〉与五河琴里是同一个存在。你到底——”
“快回答我!你的仇人是火焰精灵!所以与身为人类的我的妹妹,没有任何关系吧!”士道几乎是吼了出来。
折纸脸上掠过一丝错愕,随即恢复冰冷:
“——我无法理解你的话。我的仇人确实是火焰精灵,是〈炎魔〉,不是人类。但是,五河琴里是精灵。所以你所提出的条件无法成立。”
“离开那里,士道。”她的手指再次微微用力。
“不行……我做不到。尤其是听完你刚刚的话之后……!”
“……什么意思?”
“拜托你。只要一下下就好。给我一点时间与琴里说话。如此一来——”士道试图争取最后的机会。
“不可以!现在是杀死〈炎魔〉的最好机会……!如果你不离开的话——”炮口的光芒骤然炽盛!
“呜——!”
士道理解折纸的恨,深知自己的话多么苍白无力。若至亲被杀,他也会恨意滔天。
如果折纸此刻杀死琴里,那么士道心中,也必将沉淀下对折纸的、冰冷的怨恨。
一切说辞皆是伪善。
但——
“对双亲被杀害的你说这些,或许只是表面话!因为如果今天是我的家人被杀害,我一定也会恨凶手入骨!我知道自己矛盾!知道自己任性!但是我……!”
士道的声音因激动而撕裂:
“我无法眼睁睁看着妹妹在眼前被杀!也无法眼睁睁看着朋友跌进绝望的深渊啊……!”
“………………!”
折纸的脸,第一次因痛苦而剧烈扭曲。
她垂下视线,片刻,又猛地抬起,眼中恨意似乎更加决绝。炮口,对准了士道!
“那就……一起……”
就在折纸即将扣下扳机的千钧一发之际——
“琴里……不是〈炎魔〉!”
士道身后,传来琴里虚弱却清晰的声音。
折纸的动作,猛然僵住。
与此同时,士道感到体内那股庞大却始终难以自如操控的灵力,因极致的保护欲与焦急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轰然奔涌!
不是琴里的灵力,而是源自他自身深处,那股疑似来自“13”的、异常庞大的灵力源!
嗡——
漆黑的、不祥的灵力光焰,自士道周身爆燃而起!
并非精灵的灵装,但那澎湃的力量却引发了空间的震颤。
“什么……?!”折纸惊愕。
下一秒,一柄缠绕着狂暴暗色灵力的巨剑虚影,在士道身前骤然凝聚、显现!剑身仿佛由无数嘶吼的怨灵与暗影构成,散发着吞噬一切的暴虐气息——正是〈暴虐公〉的形态!虽然远不如〈骑士〉召唤时那般凝实完整,却已具备恐怖的威势。
折纸的毁灭炮击,也在这一刻发射!
轰——!!!
青白色的魔力洪流狠狠撞上士道面前那柄暗影巨剑的虚影!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暗影巨剑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竟将那道足以汽化钢铁的魔力光束生生“吞噬”了大半!剩余的威力被剧烈扭曲、偏折,擦着士道和琴里轰向远方,将更远处的景观彻底夷平。
“呃啊……!”士道闷哼一声,嘴角渗出血丝。强行引动并驾驭如此庞大的灵力,尤其是〈暴虐公〉这种性质狂暴灵力,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巨大负担,内脏仿佛移位般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