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天宫市的街灯次第亮起，将四个走在僻静小巷中的身影拉长。
纯白灵装的折纸走在最前，步伐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身后跟着风格迥异的三人，扛着狰狞斧枪、满脸写着“不耐烦”的苍。
蹦蹦跳跳、好奇地东张西望的绯衣响。
以及安静跟随、蓝黑色丧服裙摆无声拂动的折织。
“所以，我们到底要走到什么时候？”苍终于忍不住，用斧枪的柄尾“咚”地敲了一下地面，紫红色的瞳孔里满是不爽，“情报不是说时崎狂三最后出现的位置就在这附近吗？绕来绕去，直接杀进去不就好了？” 她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好战的光芒，“听说那女人挺能打，正好让我活动活动筋骨。”
折纸头也没回，声音冷淡：“目标是捕捉，不是击杀。而且，她现在所在的位置，不适合强攻。”
“哈？不适合？”苍挑眉，几步跨到折纸身侧，上下打量着她，“喂，新人，你该不会是怕了吧？还是说……对那个地方有感情？”
折纸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那里是五河家。
狂三的信号，最后消失在这里。这意味着，她现在很可能就在那栋房子里，和五河士道、以及其他精灵在一起。
“嘁，原来是这里。”苍也看到了那栋房子，撇了撇嘴，“那个麻烦的小鬼和他那一屋子精灵宠物的老巢。所以呢？就因为他在里面，我们就不能动手？” 她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你该不会真对那个叫五河士道的小鬼……”
“苍。”折织轻声开口，打断了苍越发挑衅的话语。她走到两人中间，柔和的目光带着劝解，“折纸小姐有她的考量。强攻这里，动静太大，会立刻引来AST和〈拉塔托斯克〉的全力反扑。而且……伤害无关者，并非我们的初衷，对吗？” 她说着，看了一眼苍。
苍“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但没再说什么刻薄的话。
她虽然外表凶暴，被叫做“饼干粉碎机”，但本质上并非滥杀之人，折织的话戳中了她心里那点不想承认的底线。
“那你说怎么办？”苍没好气地问，“难道就在这儿等着她出来？谁知道那女人会在这里待多久？一天？一周？我们可没时间耗。”
“这个嘛~” 一直没插话的绯衣响忽然蹦了过来，白色的呆毛晃了晃，天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强攻不行，等待太蠢……那我们为什么不把‘障碍’引开呢？”
“引开？”折纸看向她。
“对呀！”响双手一拍，笑嘻嘻地说，“问题的关键不就是五河士道在里面，让我们的〈天使〉小姐投鼠忌器嘛？那只要想办法把五河士道从房子里弄出来，暂时引到别的地方去，我们不就方便动手了吗？房子里剩下的精灵，以我们四个的实力，快速制服一个狂三，应该不难吧？” 她说着，看向折纸和苍，似乎对自己的计划很得意。
折纸沉默了。这确实是个办法。将士道引开，避免他卷入战斗，也避免了在五河家开战可能造成的巨大破坏和后续麻烦。但是……
“谁去引？”苍直接问出了关键，“那个小鬼虽然弱，但也不傻。而且他身边总跟着人，那个夜刀神十香几乎跟他形影不离。”
“这个嘛……”响摸了摸下巴，目光在折纸和折织之间来回转悠，笑容变得有点古怪，“需要一个他‘不会起疑’，并且‘有理由单独跟他出去’的人呢~”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折织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折织愣了一下，苍也皱起眉。
“我？”折织指着自己，脸微微泛红，“我……我和士道君虽然认识，但只是同校同学，并不算很熟……突然找他出去，会不会太奇怪了？”
“不熟才好啊！”响理直气壮地说，“正因为不熟，才有借口嘛！比如……请教学习问题？讨论社团活动？或者……就说捡到了他掉的东西要还给他？总之找个理由把他约到附近的公园或者咖啡厅，拖住他一段时间就好啦！”
“可是……”折织还是有些犹豫，她下意识地看向折纸。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件事应该由折纸来决定，或者……由折纸去做更合适？毕竟她们都知道，折纸和士道的关系，远比“同校同学”复杂得多。
折纸读懂了折织目光中的含义，她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让她去把士道引开？然后眼睁睁看着别人去攻击他保护着的“家”和人？哪怕目标是狂三，她也……
“不行。”折纸冷硬地开口，“我去不合适。”
“哈？为什么？”苍立刻反问，“你不是跟他最熟吗？你去成功率最高吧！难道你真的……”
“我说了，不行。”折纸的声音更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让士道离开安全屋，然后自己去参与对他“家”的袭击？这比直接强攻更让她难以接受。这无关力量或计划优劣，而是某种她自己也说不清的、固执的底线。
苍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紫红色的眼睛里浮现出怒意和不解。“喂，新人，你到底怎么回事？一边答应合作抓狂三，一边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是哪边的？该不会还想脚踏两条船，既想报仇，又舍不得那个小鬼吧？”
“苍，别这么说……”折织试图缓和。
“我说的是事实！”苍提高了音量，斧枪重重顿地，“磨磨唧唧，优柔寡断！报仇是这么报的吗？想得到力量，又不想付出代价，不想弄脏手？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你要是没这个觉悟，一开始就别答应！”
折纸猛地转过身，纯白的灵装无风自动，眼神锐利如冰：“我的觉悟，不需要你来质疑。我说了，强攻和由我去引开他，都不行。其他的方法，可以商量。”
“其他方法？还有什么方法？等天上掉馅饼吗？！”苍毫不退让地瞪回去，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结，充满了火药味。
“好啦好啦！两位冷静点！”响连忙跳到两人中间，张开双臂，像只试图隔开两只斗鸡的小鸟，“别吵别吵嘛~折纸小姐有她的顾虑，苍你也别这么急躁嘛~那这样好了！”
她眼珠一转，目光再次在折纸和折织之间逡巡，最后停在折织身上，笑容灿烂：“既然折纸小姐不方便去，而折织姐姐又觉得和士道君不熟……那不如，折织姐姐你去，但是——以‘鸢一折纸’的身份去，怎么样？”
“啊？”折织愣住了。
折纸和苍也同时看向响。
“你看嘛！”响掰着手指头，说得头头是道，“折织姐姐和折纸小姐长得本来就有几分像，稍微改变一下发型、换上折纸小姐常穿的衣服款式，再模仿一下她那种……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骗过五河士道一时半刻，问题不大吧？只要把他引到约定地点，我的能力可以暂时困住他一会儿，给我们争取时间！完美！”
这个提议让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折织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向折纸。两人四目相对，在昏暗的光线下，那相似的轮廓确实更加明显。折织的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这个提议……太大胆了。冒充折纸？去欺骗士道？
折纸的内心更是掀起了波澜。让折织冒充自己去接近士道？这感觉……比她自己去做更让她难以接受。仿佛某种只属于她的、珍视的东西，要被别人染指。
“……我反对。”折纸的声音有些干涩。
“为什么？”这次连响都好奇了，“折织姐姐只是去把他引开，又不会伤害他。这是目前最可行的办法了呀！”
“因为……”折纸卡壳了，她找不到一个能说服别人、甚至说服自己的理由。难道要说“因为我不喜欢别人冒充我去见他”？
折织看着折纸挣扎的表情，那双总是平静或冰冷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犹豫、抗拒、甚至有一丝……脆弱？
她想起之前对话中折纸对士道毫不掩饰的维护。想起她宁可选择更困难的“回到过去”方案，也绝不同意伤害士道。
一个念头，悄然在折织心中浮现。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向前迈出一步，站在折纸正对面。蓝白色的长发在夜风中微微飘动，丧服裙摆拂过地面。
“折纸同学。”她轻声开口，声音柔和，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这个任务，请交给我吧。”
折纸猛地抬眼，看向她。
“我知道这很冒昧，也知道你可能……不愿意。”折织微微低下头，避开了折纸锐利的视线，脸颊微红，但声音依旧清晰，“但是，响说的没错，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由我去，至少可以保证，绝不会伤害到士道君。我会尽力模仿你，尽快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困住他，等我们这边结束。”
她顿了顿，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直视着折纸，里面带着恳求，也带着决心。
“折纸同学，你想要复仇，对吗？想要回到五年前，改变一切，对吗？那么，有些‘手段’，是不可避免的。这无关对错，只是……选择。”
她缓缓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胸口。
“我也有必须去做的事，有想要追寻的真相。所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理解不代表停滞不前。有时候，我们需要借助别人的力量，也需要……踏出自己不愿踏出的那一步。”
小巷里安静下来，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车声。
苍抱着胳膊，冷眼旁观。响则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个容貌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的少女之间的无声交锋。
折纸死死盯着折织。眼前的少女，温柔、腼腆，甚至有些怯懦，但此刻，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那是一种认定了目标，就愿意承担风险、甚至扮演“恶人”的坚定。
自己呢？
为了复仇，变成了精灵，与曾经的同伴为敌，与白之女王合作……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难道要在最后关头，因为这种无聊的“个人感受”而却步吗？
士道……
她闭了闭眼，脑海中闪过少年最后看她时，那震惊、担忧、复杂的眼神。
对不起。
再睁开眼时，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只剩下冰冷的决意。
“……好。” 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但是，记住你的承诺。绝对不能伤害他。任务完成后，立刻解除对他的限制。”
折织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如释重负的微笑：“我保证。”
“那么，计划就这样定了！”响开心地拍手，“折织姐姐负责引开士道，我和苍、折纸小姐负责突入五河家，速战速决，抓捕狂三！完美！”
苍“啧”了一声，算是默认了这个计划。虽然过程曲折了点，但总算能动手了。
折纸最后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五河家，然后转身，面向漆黑的夜空。
“行动时间，定在明天放学后。具体细节，再议。”
她没有再看折织，率先向巷子深处走去。纯白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独，也格外决绝。
折织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对不起，折纸同学。”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也对不起，士道君。”
为了各自的执念，她们都不得不，踏入这片灰色的地带。
而明天，一场以“欺骗”为序幕的行动，即将拉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