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什么非要今天吃中式不可啊！”
超市生鲜区的灯光下，士道推着购物车，对着旁边气鼓鼓的黑发少女露出无奈的笑容。
13今天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短裤，外面套了件略显宽大的浅色防晒开衫，黑色的齐肩短发随着她不满的晃动而飘起几缕。
她正抱着一袋看起来就超级辣的四川火锅底料，像抱着什么珍宝，又像举着抗议的旗帜。
“昨天不是才吃过你做的麻婆豆腐吗？而且琴里也说最近想吃点清淡的……”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13打断他，黑曜石般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脸颊微微鼓起，“本天才现在、立刻、马上就想吃水煮鱼！毛血旺！辣子鸡！还要那种红彤彤的、飘着一层辣椒油的重庆小面！”
她每报一个菜名，士道就觉得自己的胃隐隐作痛一分。倒不是不会做，只是……这一桌子菜做出来，恐怕除了13和自己，家里其他人会直接阵亡在餐桌前吧？
“13，一下子做那么多辣菜，大家……”
“我不管！”13把火锅底料“啪”地扔进购物车，然后双手叉腰，别过脸去，只留给士道一个气呼呼的后脑勺和发梢，“反正你昨天答应了四糸乃做她喜欢的蛋包饭，前天答应了十香做超大份炸猪排，大前天还特意给那个英国病号组做了营养粥！轮到我了，就推三阻四！士道你偏心！最讨厌了！”
这熟悉的、孩子气的抱怨让士道哭笑不得。他当然知道13不是真的讨厌他，这只是她表达“我也想要被特别关注”的方式。有点傲娇，有点任性，但意外地直率可爱。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士道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13的脑袋，在她“喂！别把我当小孩子！”的抗议声中，妥协道，“水煮鱼和辣子鸡，可以吗？毛血旺食材有点难凑，小面……我尽量还原汤底。但是要答应我，不能只吃辣的，也要好好吃饭和蔬菜。”
“哼！这还差不多！”13哼了一声，但嘴角已经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了一点。她转过身，不再抱着胳膊，而是开始在旁边的货架上扫视，寻找其他需要的调料，“姜、蒜、豆瓣酱、花椒……啊，那边有藤椒油！也要！”
看着瞬间恢复活力、像只认真搜寻坚果的小松鼠一样的13，士道心里软成一片。他知道13的过去并不轻松，这种简单的要求和闹别扭，或许正是她一点点学会的、表达亲近和索取安全感的方式。
两人推着车在调料区穿梭，13不时拿起一些士道都没见过的、包装上写满中文的奇特酱料询问，士道则努力辨认并判断是否用得上。
气氛轻松又温馨，仿佛只是一对普通的高中生情侣在逛超市。
“对了，士道。”13忽然凑过来，眼睛瞥向士道放在购物车前置物篮里的手机，闪过一丝狡黠，“把你手机给我看看。”
“嗯？怎么了？”士道随口问，注意力还在比较两种不同产地的豆瓣酱。
“没什么~就是看看！”13已经眼疾手快地把手机拿了过去，熟练地解锁，“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偷偷存什么奇怪女生的号码！比如那个总是笑眯眯但感觉肚子里全是坏水的时崎狂三，有没有给你发什么可疑信息！”
她一边说，一边煞有介事地翻着通讯录，小脸上一副“我在执行严肃监察任务”的表情。
士道失笑：“我和狂三只是……合作关系。而且，我们之间没什么需要瞒着大家的。” 他对于13查看手机并不介意，经历了这么多，他们早就是可以互相信赖的同伴了。
况且，13这种带着点占有欲的小举动，他并不讨厌，甚至觉得有点可爱。
“哼，谁知道呢。那个女人手段多着呢……哇，士道你的通讯录也太乱了吧！”13的注意力很快被乱七八糟的备注名吸引，“‘超大份肉供应商-山田’？‘家电修理-脾气古怪的老爷爷’？‘疑似推销但好像真的是邻居的铃木太太’？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就不能好好存名字吗！”
“呃，我觉得这样比较直观……”士道有点不好意思地挠头。
还有这个……‘甜点店-限量泡芙预订’？这肯定是令音小姐的号码吧！你存成这样谁会知道啊！”
13一边吐槽，一边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操作，似乎打算当场帮士道整理通讯录。士道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刚想说“不用麻烦”，目光却被旁边冷藏柜里新到的特价排骨吸引——正好可以做个不辣的蒜香排骨，平衡一下餐桌。
“13，你先弄着，我去那边看看排骨。”士道指了指方向。
“知道啦知道啦，你去吧，通讯录就交给本天才来拯救！”13头也不抬，挥了挥小手。
士道笑着摇摇头，走向不远处的肉品区。他挑选着排骨，心里盘算着晚上的菜单：水煮鱼、辣子鸡、蒜香排骨、清炒时蔬、蛋花汤……嗯，应该够了。
就在这时——
“叮铃铃——！”
清脆的老式手机铃声从购物车方向响起。不是智能机那种多样的和弦或歌曲，就是最朴实无华、甚至有点刺耳的“叮铃铃”。
士道下意识回头，看到13正拿着他的手机，看着屏幕上闪烁的“未知号码”，愣了一下。
“士道！电话！”13喊了一声。
“帮我接一下！可能是送货或者什么的！”士道手里拿着挑好的排骨，不方便过去。
“哦、哦！”13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到耳边，“摩西摩西？这里是五河……呃，是士道的手机。”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两秒，然后传来一个平静的、有些耳熟但又有点说不出的微妙感的女声，语速很快，似乎不想多说：
“中午12点，天宫车站东口，银色雕像下。见面谈。关于折纸的事。不要告诉别人，一个人来。”
说完，不等13反应，电话就被挂断了，只剩下一串忙音。
“喂？喂？等等！你是谁？说清楚啊！”13对着手机喊了两声，但显然无济于事。
她拿下手机，盯着屏幕，黑色的大眼睛里满是困惑和一点点不爽。
“什么啊……莫名其妙的。”她嘟囔着，“约人见面还这么高冷，话都不让说一句就挂断……而且，关于折纸？”
她想起那个失踪了好几周、让士道一直挂心的AST女生。这通电话……难道是线索？
但更让她无语的是——
“而且！都什么年代了！为什么还在用这种古董一样的铃声啊！”13举起士道那部款式老旧的翻盖手机，一脸嫌弃，“日本不是发达国家吗？智能机普及率是怎么回事啊！触屏呢？APP呢？LINE呢？用这种手机怎么玩手游怎么看视频啊！士道你该换手机了！本天才送你一部最新的！”
她对着走回来的士道一通抱怨，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样子，像极了操心男朋友品味的“小女友”。
士道接过手机，听完13复述的电话内容，眉头皱了起来。中午12点？车站东口？关于折纸？不要告诉别人？
信息量太少，意图不明。会是陷阱吗？还是真的知道折纸下落的人？
“你怎么想？”13凑过来，脸上的嫌弃被担忧取代，“要去吗？感觉有点可疑……”
士道看着手机，又看看13写满关心的脸，心中权衡。折纸的事，他不可能放任不管。但如果是陷阱……
“我去看看。”他最终决定，“不过，我会小心的。如果情况不对，立刻联系琴里她们。”
“那我跟你一起去！”13立刻说。
“不行。”士道摇头，电话里强调“一个人”，“对方说了要我单独去。而且，万一有危险……”
“就是因为可能有危险才要跟着啊！”13急了，“你现在又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高中生了！但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嘛！我可以在远处看着！要是情况不对，我就……我就打电话叫人！或者冲进去救你！”
看着她明明担心却强撑着摆出“我很可靠”架势的样子，士道心里一暖。他伸手，再次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次动作更轻柔。
“谢谢你，13。但是，这次听我的，好吗？我会保护好自己，准时回来给你做水煮鱼和辣子鸡。我保证。”
13仰着脸，看着士道温柔却坚定的眼神，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一脸不甘心地“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随、随你便啦！反正你要是敢受伤或者迟到，本天才就……就一个月不理你！而且要把你所有游戏存档都删掉！”
这毫无威慑力的“威胁”让士道笑了出来。
“是是是，大小姐。我一定完好无损地回来，任你处置。”他推起购物车，“现在，我们先去买做水煮鱼要用的鲈鱼吧？去晚了就不新鲜了。”
“哦！对！鱼！”13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食物上，立刻忘了刚才的不快，兴冲冲地指向水产区，“要挑活的！眼睛亮的那种！”
“好好好……”
两人推着车走向下一个区域，刚才那通神秘电话带来的些许阴霾，似乎暂时被超市里温暖的灯光和关于晚餐的期待冲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