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实验室废墟，卷起尘土和烧焦的纸屑。
士道跪在赛希儿消失的地方，手掌按在地面上——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温度，是〈空间巨龙〉推进器过热金属冷却后的余温，也是赛希儿存在过的最后证据。
刻刻帝的十二之弹。
正版。
“为什么……”他低声说，声音沙哑，“为什么要对她……”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很急，很乱。
“士道——！”
十香第一个冲过来，夜紫色的长发在奔跑中飞扬。她身后跟着13——黑色短发的少女脸色苍白，手里还提着那杆长枪。再后面是莉奥诺拉，黑色利落短发的狙击手喘着气，手里的狙击炮炮口还在冒烟，显然刚结束一场战斗。
“士道！你没事吧？”十香蹲下身，紫水晶般的眼眸里满是担忧，“我们感应到这边有很强的灵力波动——啊！狂三！”
她看到了躺在一旁昏迷的时崎狂三。
“她没事，只是昏迷。”士道哑声说，缓缓站起身，“但是赛希儿……”
他指向那片空地。
十香、13、莉奥诺拉同时看向那里。
然后沉默了。
“灵力的痕迹……”13第一个开口，黑色眼眸眯起，“……这是刻刻帝的十二之弹。”
“刻刻帝？！”莉奥诺拉猛地抬头，纯黑色的短发下，那双总是冷静的眼眸此刻充满了错愕，“可是狂三不是昏迷了吗？谁能用刻刻帝——”
话说到一半，她自己也反应过来了。
三个人，三双眼睛，同时看向了昏迷的狂三。
“不是她。”士道摇头，“开枪的人……在阴影里。我没看到是谁。但子弹的目标本来是我。赛希儿她……推开了我。”
他说这话时，拳头握得死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所以赛希儿被……”十香的声音颤抖了，“被送到了过去？和折纸一样？”
“一样，也不一样。”13走到那片空地边缘，蹲下身，手指轻触地面，“折纸用的是仿制品。能量粗糙，时间坐标不稳定，鬼知道她会落到哪个时间点。但这个是正版——精准，稳定，目的明确。”
她抬起头，看向士道。
“开枪的人，是故意把赛希儿送到某个‘特定时间’的。这不是随机传送。”
“为什么……”士道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为什么是赛希儿……她明明……”
“现在不是问为什么的时候。”13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问题是，接下来怎么办。白之女王消失了，折纸消失了，现在连赛希儿也消失了。三个时间旅行者，去了三个可能不同的时间点——鬼知道会对历史造成什么影响。”
“我要去。”
士道突然说。
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三个人同时看向他。
“你说什么？”十香睁大眼睛。
“我要去。”士道重复，茶色的眼眸里燃烧着某种决绝的光，“我要用刻刻帝，回到五年前。去找赛希儿，去找折纸，去……阻止该阻止的事。”
“你疯了？！”莉奥诺拉失声道，“时间旅行不是闹着玩的！而且刻刻帝——”
“我能用。”
士道打断她。
他走到昏迷的狂三身边，蹲下身，轻轻握住她的手。
“我封印过狂三的灵力。理论上，我可以使用她的天使……包括刻刻帝。”
空气凝固了。
十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莉奥诺拉的表情从震惊转为复杂。只有13，她静静地看着士道，黑色眼眸里倒映着月光，看不出情绪。
“就算你能用，”13终于开口，“你知道怎么用吗？刻刻帝的十二之弹需要消耗巨量的时间灵力——狂三积累了这么多年，也只够用几次。你现在有什么？你连‘时间’都没有累积。”
“用我的命也可以吧。”
士道平静地说。
“你说什么？！”十香尖叫起来。
“十二之弹的消耗，除了时间灵力，也可以用‘寿命’替代。”士道抬起头，看向夜空，“狂三以前说过。如果灵力不够，可以用自己的时间……用自己未来的生命，来支付子弹的代价。”
他顿了顿。
“我有多少，就用多少。不够的话……就用命。”
“你——”莉奥诺拉想冲过去，被13抬手拦住了。
黑发少女盯着士道，看了很久。
然后，她轻轻叹了口气。
“……真是，拿你没办法。”
十香背着昏迷的狂三，莉奥诺拉在一旁扶着。两人站在废墟边缘，看着士道。
“真的……非去不可吗？”十香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啊！等狂三醒过来，等她恢复——”
“来不及了。”士道摇头，“每多等一秒，赛希儿在那边就多一分危险。而且……五年前的真相，我必须亲眼去看。”
他看向十香，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放心吧，我会回来的。我答应过要保护大家……不会就这么死的。”
“你要是敢不回来，”十香抽了抽鼻子，恶狠狠地说，“我就去时间尽头把你拽回来！”
士道笑了，这次是真的笑。
然后他看向13。
少女没有道别，只是走到他面前，抬起头，黑色眼眸直直看着他。
“有句话，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
“你的未来就是穿越到过去，”13一字一句地说，声音异常认真，“但你的过去不会因为你回到过去发生改变。你一定要记住——”
她顿了顿。
“你只会成为历史的一部分。”
士道愣住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回到五年前，看到已经发生的事，你可能会想改变它——想救折纸的父母，想阻止琴里变成精灵，想避免那场火灾。”13说，“但你做不到。时间有它的韧性，重大历史节点有它的固定性。你强行干涉，可能会被时间本身排斥，或者……引发更糟的后果。”
她抓住士道的衣领，把他拉低，让自己能平视他的眼睛。
“听着，士道。你不是去当救世主，不是去改写历史。你是去当一个见证者，一个参与者。你只能做历史允许你做的事。明白吗？”
士道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
“……我明白了。”
“希望你是真明白。”13松开手，后退一步，“那么，去吧。这边交给我们。狂三我们会照顾好，剩下的敌人我们会处理。你只需要……活着回来。”
最后的道别。
十香和莉奥诺拉带着狂三离开了废墟，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13最后看了士道一眼，也转身跟上。
现在，废墟里只剩下士道一个人。
夜风很冷。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来吧。”
低语。
身体里的灵力开始流动。
不是他自己的那种温和的、包容性的灵力，而是另一种——更古老、更精密、带着齿轮咬合般节奏感的灵力。那是时崎狂三的灵力，是他封印她时，进入他体内的那份力量。
他曾经害怕这份力量。因为刻刻帝代表着“时间”，而时间是不可控的，是危险的。
但现在，他需要它。
“刻刻帝——”
他睁开眼。
左眼，瞳孔的颜色正在改变。
茶色的虹膜褪去，金色的光芒从中涌现。瞳孔的形状扭曲、重组，化作一个精密的时钟表盘——罗马数字从I到XII，时针和分针都是纯黑色，此刻正静止在某个位置。
那是狂三的眼睛。
不，现在是他的眼睛了。
剧痛。
像是有无数齿轮在他眼眶里转动、咬合，每一次转动都带来神经末梢的刺痛。但他咬着牙，没有喊出声。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空间开始扭曲。
空气泛起涟漪，如同水面被投入石子。涟漪中心，一个巨大的、复古的机械轮廓缓缓浮现——那是钟，一个比士道身高还要高出两倍的、古老而精密的机械钟。
刻刻帝。
神威灵装·三番的天使，操纵时间的十二种子弹的载体。
机械钟完全具现。
主体是暗金色的金属，表面有复杂的浮雕纹路——不是装饰，而是某种更古老的、类似魔法阵的刻印。表盘是白色的，上面用希腊数字标注着1到12。钟摆缓缓摆动，每一次摆动都带起微弱的时间涟漪。
然后，钟的指针动了。
不是自动转动，而是脱离表盘，在空中重组、变形——
长针，那根代表“分”的指针，延伸、膨胀，化作一杆古老的步枪。枪身是暗木色，枪管细长，上面刻满了时间符文。
短针，代表“时”的指针，则收缩、凝实，变成一把老式手枪。同样暗木色的枪柄，更短的枪管，但符文更加密集。
两把枪悬浮在士道面前。
他伸出手，握住了它们。
触感冰凉，但能感觉到里面流淌的、庞大的时间之力。
“……十二之弹。”
他低声说。
话音落下的瞬间，刻刻帝的表盘上，数字“XII”的位置亮起了光芒。
不是暗红色——那是仿制品的颜色。这是正版，所以光芒是纯粹的金色，边缘带着黑色的光影，如同日蚀时太阳被月亮遮挡的模样。
金光从表盘上剥离，化作两道光流，分别注入步枪和手枪的枪口。
步枪的枪膛里，一颗金色的子弹开始凝聚。
手枪的弹仓里，同样有一颗。
不是实体的子弹，而是由纯粹的时间灵力压缩、编码而成的“概念弹”。子弹表面有无数细密的、如同电路图般的时间纹路在流转，每一道纹路都代表着一段时间——可能是过去，可能是未来。
士道举起步枪。
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这个动作他见过——在折纸使用仿制品时。但那时是仿制品，现在是正版。那时的折纸表情决绝，现在的他……是什么表情？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必须去。
“赛希儿……等着我。”
他扣下扳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