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
士道发出呻吟,缓缓睁开眼睛。
视野先是模糊一片,然后逐渐清晰。他发现自己正趴在床上,左脸深深陷进枕头里,压得左眼都睁不开。左手臂因为长时间压在身下,已经完全麻木了。
“呼啊……”
他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呵欠,在床上翻了个身改成仰躺姿势,然后慢慢坐起身。
身体解放的瞬间,原本麻木的左手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的麻痹感。士道皱起脸嘟囔了一句“痛死了……”,然后茫然地环顾四周。
没什么奇怪的,是自己熟悉的房间。看惯的墙壁、地板、天花板和家具。昨天应该很累吧,难得把制服的西装外套挂在了椅子上。
就在这个时候——
“……奇怪?”
士道觉得哪里不对劲,眨了眨眼。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昨天是怎么爬上床的。话说,今天到底是几月几日星期几啊?他记得睡着之前——
“……!”
脑海中破碎的片段一个个拼凑起来,终于回想起失去意识前展现在眼前的景象。
熊熊燃烧的街道、倾泻而下的光芒——士道猛地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
看起来……身体并没有受伤或残缺。尽管承受了天使那强力无比的一击,士道的身体依旧完好无损。是多亏了琴里的治愈火焰吗?还是说——在光芒即将灼烧自己的瞬间,【十二之弹】失去效力,强制将他的身体拉回了原本的时代?
无论如何,他活下来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士道长舒一口气。
但紧接着,下一个疑问浮现在脑海。他急忙下床,拉开房间窗帘,把窗户完全打开。
“这里是……”
士道轻声呢喃,望向窗外景色。展现在眼前的,是熟悉的天宫市东天宫住宅区。往右看去,能看见精灵们居住的巨大公寓高高耸立着。
没错。士道回来了。
从五年前的天宫市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几乎是滚下楼梯般的气势跑下楼。然后直接冲向客厅,“砰”的一声用力推开门。
或许是被那声响吓到,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娇小少女——琴里那像橡实般圆润的眼睛瞪得更圆了,转头望向士道的方向。
“哦?哥哥,你怎么了?一大早就这么有精神啊。”
她用白色缎带将长发绑成双马尾,看起来十分活泼。似乎比士道起得早,已经换好了制服。
听见妹妹悠闲的声音,士道却大声喊道:
“琴里……!大家平安无事吗!”
“……啥?”
士道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完后,琴里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歪了歪头。
“……哥哥,你睡迷糊了吗?”
听琴里这么说,士道猛地抖了一下肩膀。
在原本的世界里,大家应该平安带着狂三逃出来了才对。但现在……
“琴里,今天是几月几日?”
琴里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士道说:
“6月30日啊。怎么了?”
6月30日。
琴里继续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士道。
但对士道而言,琴里的反应就是最好的报告。如果士道没记错,这应该是营救狂三后的第二天。
“——啊啊——”
士道露出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走到琴里身边,直接用双手一把紧紧抱住了她。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琴里慌张得眼珠直转。
“呀!”
“琴里……琴里……!真的……太好了——”
“呀!呀!”
琴里不断挥舞手脚。士道被踹了一下腹部,当场蹲在地上。
但现在,就连这种疼痛都让人怀念,心中充满了成就感与安心感。
“……哥哥,你怎么了啊?有点怪怪的耶。”
琴里脸颊泛红,抱着肩膀这么说。从五年前开始,世界应该发生了变化,但从一直过着改变后生活的她眼里看来,只会觉得士道的行为怪异无比吧。
“……我问你,琴里。如果我说我昨天改变了世界,你会相信吗?”
“咦?”
琴里瞪大眼睛,然后皱起眉头。
“哥哥,你在说什么啊?又在妄想了?”
接着用指尖搔了搔下巴,对他说了这句话。那模样与其说……不敢相信士道的话,不如说是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不过——这样就好。士道脸上浮现一抹苦笑,然后挥了挥手。
“嗯——抱歉,我好像有点睡迷糊了。我马上去做早餐,等我一下。”
“喔……好……”
琴里依然一脸困惑地点点头。士道微微耸了耸肩,走向盥洗室洗脸。
以后必须找个时间跟琴里报告改变世界的事才行。毕竟如字面意思,是改写了世界的重大事件。考虑到以后的事,也必须通知〈拉塔托斯克〉才行。
但是,士道的经历怎么听都只像是荒诞无稽的梦话,该怎么向他们解释才好呢?士道搔了搔脸颊,同时发出低吟声。
和琴里一起吃完早餐,整装出门后,便看见一名熟识的少女站在家门前。
“喔喔,你来了啊,士道!早安!”
拥有一头如夜色般漆黑长发和水晶般眼瞳的美少女,精力充沛地朝士道挥了挥手——她是夜刀神十香,士道的同班同学兼邻居。
“喔,十香,早啊。抱歉,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也才刚出门。真是刚好呢!”
十香笑容满面地如此说道。看见她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士道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唔?你怎么了?”
“没有……别管我了,这个给你。”
士道说完,将手上的午餐袋递给十香。早上士道做自己和琴里的便当时,也会顺便帮十香做一份,这已经成了他每天的习惯。由于今天起得较晚,士道本来想利用福利社解决午餐……但是为了多少更贴近一些好久没过的“日常生活”,他又急忙跑去准备午餐。
“喔喔……!谢谢你,士道!我记得今天是吃那个吧,有放一口大小炸猪排的东西吧?”
然而,听见十香接下来的发言,士道疑惑地歪了歪头。
“咦?”
“唔……?不是吗?我记得昨天分开时,你是这么说的啊……”
十香皱起眉头,手抵着下巴,像是在回想。
士道这才意识到——虽然自己毫无印象说过那种话,但十香恐怕确实从士道口中听过这句话。
这个世界,是五年前士道救了折纸的父母、折纸没有反转之后的世界。
士道等人的“昨天”过的是一如往常的日常生活。
但是,几小时前还待在五年前的士道,对于这个世界“昨天”以前的记忆是一片空白。
“那个……士道?”
见士道迟迟不回答,十香有些不安地唤道。
就在士道不知该如何解释时——
“士道的意思是,材料用完了,所以临时换了菜单哦。”
一个温柔的声音从旁传来。
士道和十香同时转过头。
站在那里的,是坐在轮椅上、有着姜黄色短发的少女——赛希儿·欧布莱恩。
“赛希儿!”士道脱口而出。
但下一秒,他愣住了。
因为赛希儿……站起来了。
不是坐在轮椅上,而是双脚稳稳地站在地面上。她穿着来禅高中的制服,手里提着书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早上好,士道,十香。”赛希儿微笑着说,“我正好也准备去学校,听到你们的对话就……”
“赛希儿……你的腿……”士道惊讶地说不出完整的话。
“嗯?”赛希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然后恍然大悟地笑了,“啊,你是说这个啊。多亏了〈拉塔托斯克〉的最新治疗,我已经可以正常行走了。虽然还要定期复查,但日常生活已经完全没问题了。”
她说着,还轻轻跳了两下,证明自己真的恢复了。
十香看着士道惊讶的表情,疑惑地说:“士道,你怎么这么惊讶啊?赛希儿不是早就被治好了吗?”
听到这话,士道才反应过来。
在这个世界里,赛希儿确实被治好了。但在他们那个世界——那个经历了无数次战斗、时间紧迫到连喘息机会都没有的世界——赛希儿根本没时间接受治疗。
“啊……是、是啊。”士道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只是……每次看到都觉得很感动。赛希儿能重新站起来,我真的为她高兴。”
这是真心话。
无论世界如何改变,看到赛希儿能像普通人一样行走,士道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谢谢你,士道。”赛希儿的脸微微泛红,“也多亏了你一直以来的鼓励。”
就在这时,赛希儿突然凑近士道,压低声音说:
“这个世界……怪怪的,对吧?我记得的和你记得的,恐怕不一样。”
士道的瞳孔微微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