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载春秋,足以让断壁生苔,让尸骨成泥,诸位且抬头——看这片朗朗青天,每一缕穿透云层的日光,都曾映照出无数染血的刀光,再低头细瞧,我们脚下的寸寸沃土,每一株抽芽的花草,根须都缠有武林正道勇者未凉的鲜血。那段罪恶,谁敢忘?谁能忘?孩童尸躯填满清水湖畔,蛊惑众心使得民不聊生,丹炉生火只闻声声哀嚎,炼药如毒残害道门人才!魔教之恶请诸位勿忘呐!”凌安站在朱雀楼的雕花木栏前,声音被楼下的喧嚣托得格外清亮。今日是正月十五上元节,朱雀城的长街从破晓就挂起了花灯,朱红宫灯串成十里红龙,映得青石板路都泛着红光。席间忽有银袍修士举杯起身,正是星海教教主“凌掌门,不仅在战场上神勇,治理江湖更是一等一的妙手,令我教佩服”,说罢拍了拍手,两名弟子托着锦盒上前,盒中卧着颗鸽卵大的宝珠,珠光流转间竟映出点点星辉,“此乃星海宝珠,夜能照亮百里迷雾。愿盟主持此珠,如携星海,照彻江湖幽暗处!”话音未落,暮霞教掌门便缓缓起身——“平魔之战后不过五载,竟能将这满目疮痍的武林打理得如此兴旺,当真令人感叹!,我暮霞教赠上一柄龙吟剑!”她身后弟子展开长匣,一柄长剑斜卧其中,剑鞘如燃霞映水,抽出时忽有清越龙吟贯空,“此剑名‘龙吟’,当年平魔最后一战,我教长老以己血肉锻造此剑,愿盟主执此剑,既能护苍生安宁,亦能镇宵小不敢妄动!”“我虫蛊教献上一幅丝绸画卷,颜料均是上乘珠宝炼制而成,望盟主笑纳!”“我西栖寺献上七色佛珠一串”“我百草教献上万年灵韵雪莲” ……凌安抬手虚按,止住席间的赞叹声,目光扫过案上琳琅满目的珍宝,而后缓缓颔首:“诸位美意,凌安心领。只是这些稀世之物,若只当摆设供在盟主府中,未免辜负了它们的价值。”“上元灯节过后,我会将它们折价变卖,所得银钱,一分不留,尽数散给灾民、贫户、还有那些在平魔之战里失了家庭的百姓,这便是我们要讲究的侠义之道!”顿时台下掌声如雷,众人纷纷叫好……“诸位,今夜戌时,朱雀城上元灯会便要正式启幕,届时十里灯河如火龙翻滚,还请各位移步长街,共赏这五载太平催开的繁华盛景。“启灯之前,中域武场已备下‘以武会友’的场子,正该让各门各派的好手比试一番”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席间跃跃欲试的年轻弟子,朗声道:“此番较技不论胜负,只论意气——当然,胜者的彩头也断然不会寒酸!各位弟子请尽力为之!““我仙乐派既为此次盛会的东道主,自当先行登台,领教各门派高招。”凌安话音落定,回首瞥了一眼大弟子云封。那人手中紫玄宝剑乍然出鞘,寒光陡射间,剑刃已深深钉入武台中央。刹那风动,他足尖一点,身形如轻鸿掠起,翩然落于剑柄之上,衣袂随势轻扬,竟稳如磐石。他微微欠身,向台下众人拱手一揖。“众位英雄豪杰谁能一试?”,话音里裹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傲气,却藏着不容置疑的锋芒。“既然云兄佩剑上台,不知我们寒锋阁是否能够一试?”话音未落,一道清冽如冰的身影已掠上武台。来人身着月白衣裳,腰间悬着柄通体莹白的长剑,剑鞘上嵌着七枚寒玉,行走间竟带起丝丝凉意。正是寒锋阁的少阁主谢清寒。“哦?谢少主竟亲自登台赐教,云某真是荣幸之至。”云封朗笑一声,目光扫过对方腰间寒剑,“久闻寒锋阁剑术冰冽诡谲,今日正好借机讨教。”话音未落,他足尖轻轻一挑——那柄钉在台中的紫玄剑跃起,伴着剑鸣,一道紫虹划破半空。云封右臂微舒,恰好于剑身在半空翻转的刹那稳稳接住,剑脊上的云纹似因这一动流转起微光。谢清寒立定在云封丈许外,目光落在那柄紫玄剑上,眸中闪过一丝锐芒:“久闻紫玄剑‘裂玉断金,气贯长虹’,只可惜近年罕见踪迹。今日得见,谢某便以阁中‘寒川剑’讨教一二。” 说罢,谢清寒反手抽剑,只听“呛啷”一声轻鸣,剑身在日光下泛着冰色冷光,竟似有寒气缭绕。他手腕轻旋,剑尖斜指地面,剑势沉凝如冰封江河:“阁下,请。”
“寒川剑法第一式——寒霜!”
说罢,只见谢清寒已腾空而起,长剑在身侧划出一道清冷弧线。身形悬于半空的刹那,周遭游弋的水气骤然凝冻,化作千百柄寒川剑,如银霜铸就,簇簇环绕周身,锋芒凛冽映得天地都添了几分寒意。
云封见状,眉宇间不见半分惊惶,反倒漾开一抹淡笑。他缓缓扬剑,那剑身仿佛引动了九天雷霆,嗡鸣之声层层叠叠炸开,初时如蚊蚋振翅,转瞬便化作龙吟般的震耳轰鸣,剑脊上竟隐隐有紫电游走,将周遭空气都搅得震颤起来。
“寒川虽冷,却封不住雷霆之势。”他话音落时,足尖猛地碾过青石,身形不退反进,长剑带着一道炽烈的紫芒直刺而出。那紫芒撞上漫天霜网,竟如烙铁落雪般滋滋作响,霜冰瞬间消融成水汽,而剑势未减,裹挟着沛然力道,直逼谢清寒面门。
谢清寒眸色一凛,身形旋即变换,冰霜般的冷喝破空而出:“寒川剑法第五式——寒涛!”
话音未落,他周身环绕的霜气陡然翻涌,千百道冰棱如受感召,竟化作奔腾的银色浪涛。长剑在他掌中急旋,带起呼啸的寒风,那些冰浪便随着剑势层层叠叠向前拍击,前浪未竭后浪已至,浪尖翻卷处凝着剔透的冰刃,撞在雷霆剑气上时,碎冰与电光交织飞溅,竟真如寒川怒涛拍岸,带着摧枯拉朽的磅礴之势,要将那紫电雷芒彻底吞没。
云封见冰浪如万马奔潮般涌至,眼底骤然掠过一抹寒芒。足尖在虚空猛地一点,身形竟似被无形雷霆托举,陡然向后翻出数丈。
他长剑横于眼前,指尖轻擦剑刃,将凝附的霜花与水汽一并拭去,剑锋霎时亮起一道清亮的银弧。“青雷九霄!”
四字声落时,天际云层轰然破开,一道刺目雷霆如银龙探爪,直劈地面。轰然巨响中,地上尘土被震得漫天飞扬,待烟尘稍散,云封身后赫然浮现九条雷霆巨龙——龙身由紫电交织而成,鳞爪分明,龙须上跳跃着噼啪作响的电火,昂首时龙吟震彻四野,将周遭寒气都冲得瑟瑟发抖。龙群盘旋之间,整片天地仿佛都成了雷霆的域场,炽烈的电光映得云封眼底一片明灭,手中长剑更似与龙群共振,发出欲破苍穹的鸣响。
云封纵身一跃,冲霄般腾空而起,身侧九条雷霆巨龙尾扫长空,紫电翻涌着紧随而上,龙啸震得四野皆鸣。
谢清寒立于寒涛之巅,猛地沉喝:“寒川剑法第六式——归墟!”
话落,漫天冰棱仿佛被无形巨力牵引,簌簌汇聚成形。那些细碎的冰晶、奔腾的冰浪、悬空的冰剑,尽数剥离原有的形态,在他身前凝作一条横贯天地的寒冰巨龙。龙身由万载玄冰铸就,鳞甲上凝结着细碎的霜花,眼瞳是两团深不见底的寒渊,便发出一声撼动山河的低吼。将这三月之春,化作满城寒冬。
挥剑刹那,紫电玄冰两龙已然轰然相撞。
龙吟贯彻九天,台下看客皆抬臂抵御那铺天盖地的气浪——雷火裹挟着寒雾怒卷而来
紫电龙首上的鳞片炸开细碎的雷光,玄冰龙角凝着寸寸冰晶,两龙相搏处,空气被撕裂成扭曲的光痕。电光触到冰甲,激出漫天白雾;寒气裹住雷龙,冻裂道道蓝纹。忽有惊雷破雾,玄冰巨龙痛啸着甩动长尾,扫得云层翻涌如浪;旋即寒气骤凝,紫电巨龙被冰链缠上龙身,雷光顿时黯淡三分。
台下众人屏息凝神,只见两条巨龙在苍穹之上翻滚缠斗,时而雷火焚天,将半边云霞染成金红;时而寒冰锁地,让千里风烟凝成霜白。那龙啸震得人耳膜发麻,却又舍不得移开目光——这般天地变色的对决,怕是此生难再得见了。
云封见势渐颓,猛地擎起紫玄剑。腕间一转,那紫电巨龙竟应声散作漫天雷电光球,密密麻麻悬于半空,每一颗都裹着刺目的蓝芒。
他脚尖轻点地面,骤然腾空,然腾空时堪堪避过玄冰巨龙携着凛冽寒气的扑击——那冰雾擦着衣袂掠过,竟在袍角凝出层薄霜。恰在此时,漫天雷电光球忽然相互牵引,丝丝电弧在空中织成绵密电网,刹那间共鸣震颤,隐有雷霆汇聚的磅礴威势。未等众人回神,那万千光球已骤然凝作一道凝练如霜的雷霆剑气,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谢清寒而来。
谢清寒显然未料到此番变故,眸中闪过一丝错愕,仓促间催起周身玄冰。可那冰墙刚凝出半尺,便被剑气锋芒瞬间击碎,冰屑如碎玉般四溅开来。
“云兄剑术果然卓绝,谢某输得心服口服。”谢清寒一手捂着起伏的胸口,唇角凝着丝血迹,另一手将长剑拄在地上,才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
“谢兄剑技亦是出神入化,我不过是侥幸占得半分先机罢了。”云封说着,郑重地向谢清寒躬身一礼,衣袂随动作轻扬,眉宇间全无胜骄之色。
凌安缓缓直起身,目光扫过二人,语气里带着几分骄傲:“云封呐,都是自家人,何苦下这般重手。”
谢清寒唇边漾开一抹笑意,虽因气血翻涌添了几分虚弱,眼底的光却依旧清亮如洗:“凌老莫要怪罪,实在是我技不如人。”说罢转眸看向云封,拱手一礼,声音里带着习武人的坦荡:“今日受教了,若有来日,还望云兄不吝再赐教一二。”
言毕,他不再多言,一手按着仍隐隐作痛的胸口,另一手轻扶剑柄,一步一顿地缓缓走下台去。背影也添了几分蹒跚。
“台下诸位兄弟,还有哪位愿上来切磋一二?”云封扬声问道,目光扫过台下攒动的人影。紫玄剑虽已归鞘,那道雷霆剑气余威似仍萦绕周身,让问话里平添了几分慑人的力量。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应声。方才那紫电裂空、玄冰碎影的对决犹在眼前,云封剑上的雷霆之威早已震慑全场,纵有跃跃欲试者,此刻也只能按捺下心思,望着台上那道身影暗自凛然。
经此一战,仙月派之名如惊雷破云,瞬间响彻江湖顶层。谁都知晓,这门派中不仅有能与谢清寒分庭抗礼的高手,更藏着这般鬼神难测的剑术——从此江湖论道,再无人敢轻看仙月派半分。
“不知我这无门无派的江湖散人,是否有资格上台讨教一二?”
一道清越却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突然从台下响起,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当……当然。”云封刚要应下,目光触及那人面容时却猛地一顿,瞳孔骤然收缩,话音都带上了难以置信的震颤,“是……是你?你怎么会在此处?”
台下的凌安猛地从座位上弹起,脸上的从容瞬间被惊愕取代,捋着胡须的手都顿在了半空。
那人缓步走出人群,唇角噙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遍全场:“怎么,云少侠这是不欢迎我这‘魔教余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