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过往
见弦儿脸上写满惊恐，林枫那股翻涌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他声音发涩，带着歉意：“对……对不起，弦儿，吓着你了。”说着，双手猛地捂住脸，指缝间泄露出难以掩饰的悲伤。
弦儿却轻轻摇了摇头。她分明还在害怕，眼神里的惊惧也尚未褪去，脚步却悄然挪到林枫身边。细弱的声音伴着颤音：“我……我不怪哥哥的。”
“这副玉佩……是有什么故事吗？”弦儿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几分怯生生的好奇，目光落在玉佩上，指尖下意识地蜷了蜷。
林枫的视线跟着落过去，声音低了些：“这是我一位友人的，她叫沐钰晚。”
“沐钰晚？”弦儿轻声重复了一遍，眉尖微蹙，像是在记忆里搜寻着什么。
这细微的反应让林枫的心猛地一跳，刚才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又泛起波澜，他身子微微前倾，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你认识她？”
弦儿被他陡然拔高的声调惊得缩了缩肩，连忙摇头，声音又带上了几分慌乱：“不……不认识。”说罢，她悄悄垂下眼，避开了林枫的目光。“如果可以的话，哥哥可以把那段故事告诉我吗？我愿意倾听的”。
林枫抬眼看向弦儿，抬手轻轻拍了拍身侧，示意她过来。弦儿见状，没有半分犹豫，手脚并用地爬上床，乖巧地往他身边靠去，小脑袋轻轻抵着他的胳膊。林枫顺势伸出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肩，指尖能触到她发间的暖意。
“那是八年前的事了。”他的声音沉了沉，带着些遥远的意味，“那时我还是仙月派的大弟子。”
“啊？”弦儿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满是惊讶，“哥哥从前也是仙月派的弟子吗？”
林枫微微颔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发顶，继续说道：“那会儿我的天赋在一众弟子里是最出挑的，常被各大门派的人提及。师父凌安待我更是亲厚，事事都多照看几分。只可惜……我性子急，仗着天赋好，没花多少时日就把仙月派的术法都学透了，他顿了顿：“所以那时候师弟们对我满是敌意。只因我学得太快，总被拿来当靶子比较，好几次害得他们受了罚。我也因此被排挤，越发不想待在门派里，当时仙月派是在一处名为扬城的地方建立的，而每次练完功，我就总想着溜出去——旁边有座城叫云州，我常跑到那儿闲逛。”
“沐钰晚，便是云州的掌门。”林枫的声音轻了些，像落进湖面的雨，“有一日我在云州街上晃悠，撞见一群泼皮抢了商贩的东西不给钱，反倒把人家的摊子砸得稀烂。我一时气不过，冲上去替商贩打抱不平，指着他们吼道：‘你们这群混账，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做这等龌龊事，看我不教训你们！’”
“那人听见有人要教训他，竟咧开嘴大笑起来，那笑声粗嘎刺耳，听得人心里发堵。没料到他还有十几个同伙混在人群里，听见动静全围了上来，嘴里骂骂咧咧，说要给我这个多管闲事的小鬼点颜色看看。”
“那哥哥打赢了吗？”弦儿忍不住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忘了方才的胆怯。
林枫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带着点少年人的意气：“那几个货色，哪是当时我的对手？我随手捡起地上的扁担，给他们露了一手棍法，没几下就全撂倒了。”
刚把那群泼皮揍得哭爹喊娘，我正叉着腰喘气，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冽的女声：“这棍法倒是有几分力道，可惜章法太乱，全凭一股蛮劲。”
我猛地回头，就见个穿月白长衫的姑娘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株叫不上名字的花，眉眼间带着点让人难以捉摸的笑意。她身后跟着两个佩剑的弟子，看气度便知不是寻常人。
“你是谁？”我那会儿年轻气盛，听不得人挑错，把扁担往地上一顿，溅起些尘土。
而沐钰晚没动气，反倒朝我走近两步，目光扫过地上哼哼唧唧的泼皮，又落回我身上：“方才那招‘横扫千军’，你手腕转得太急，看似威风，实则泄了三成力。还有最后那记劈棍，若对方矮身避开，你肋下便是空门——仙月派的弟子，都这么练的？”
我当时脸腾地就红了。她竟一眼看出我的师门，还把招式破绽说得分毫不差。正想反驳，却见她轻轻的摘下一片花瓣，忽然屈指一弹，那片花瓣，“嗖”地朝我面门飞来。我下意识举扁担去挡，却擦着扁担边缘掠过，又裂出几瓣稳稳的插在我后背的石墙上。
“看见没？”她挑眉，“反应够快，却缺了三分预判。若真是生死相搏，这一下你已经躺地上了。”
我握着扁担的手紧了紧，‘可你也没有打到我，这算什么呢’
‘那我且问你，你学术法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惩奸除恶，做侠义之士’
‘那请问这位侠义之士，你身后是什么？’
当我回头时，我便知道了，是我败了。
“哥哥看见了什么呢？”，弦儿好奇的连忙问道。
‘我看见了——人，我背后应该都是我想要保护的人！’，这时我才放下我的傲慢，才发现我有太多的无知。
‘前辈指点的是，是我学术和眼光太过短浅’，我对她实为佩服，向她拱手一揖。
正想我问她姓名，旁边的商贩却凑过来，一脸恭敬地作揖：‘原来是沐掌门。’
沐掌门？我这才恍然大悟——眼前这位，便是云州城那位传说中年纪轻轻就执掌一方的沐钰晚，更是江湖上鲜有的女掌门，哦对了，她还是当时的武林盟主。
“诶？是个女生嘛？长得漂亮吗？”弦儿嘟着小嘴说道。
“漂亮，但没有我们家弦儿生的可爱”。
弦儿小脸一红，急忙将头埋到林枫的怀里。
‘久闻沐掌门是一位术法奇才，今日受教所获匪浅。’
‘今日才见，凌安的大弟子——林枫！’
‘沐掌门认识我？’
‘是啊，早就听闻你是百年一遇是才子，可每次门派比试时都不见你踪影。’沐钰晚语气里带着些许戏谑。
当时我尴尬极了，我一直以来自视术法天才，结果在她面前只剩打脸。
‘如你不弃，有空到我府上我可以为你指点一二，我可不想难得的天才被凌安那家伙给废了。’
‘多谢沐掌门，我日后定会上门请教。’
从此我就是扬城和云州两地来回跑，你别说，有了沐掌门指点，我的术法飞速提升，沐钰晚时而会为我和其他上门求教的弟子炼药丹，助我们能做到气发通顺，便于运功习武。
我年纪轻轻便升为仙境，当时同辈之中，仅此一人。
师父见我进步飞快，慢慢的从穿插的暗眼口中得知我经常到云州找沐钰晚求学武道，他很是生气，但是也没能拦得住我，一来我是一等一的天才，二来盟主亲自授教，谁又敢阻拦，况且盟主本就是所有门派中最强的存在，他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直到有一天，师父告诉我，两家术法同修会导致原神混乱，最终沦为废人，命我到后阁潜心调息一月。我答应了，他还为我设下一道屏障，说是为隔绝外界纷扰，防止走火入魔。
可我不知的是，这一个月，师父他们竟集结所有正教门派集体讨伐沐云派。给沐钰晚扣上了魔教的罪名，短短一月，沐云派被屠了城，从此云州与扬城合并成为如今的朱雀城。
“那沐钰晚盟主呢？她死了吗？”弦儿脸上露出一抹悲伤。
林枫摇了摇头，没有做出回答。
“我出关后，发现全武林都在喝彩，好生热闹，人人高呼‘魔教已灭，天下太平’。我走到街边，拉住一个人问情况。
‘不是吧兄台，这么激烈的战争你居然不知道？你是与世隔绝了吗？那前任盟主沐钰晚啊，人心鬼面，竟一直以来炼制毒药残害各门各派的弟子，都被抛尸到下流了，那尸体精力全无，像是被吸干似的，从每个尸体是都有着沐云派的气息，还有沐云派炼制的丹药，多亏凌盟主带领着众多帮派将沐云派铲除。诶，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呐’，说完那人便摇摇摆摆的走了
我当时一片空白，顿时瘫软在地，没料到短短一月竟发生这等大事，可我绝不相信沐钰晚会做这种事。我气冲冲地跑到师父住处，
大吼道：‘你们……你们凭什么认定沐钰晚是魔道？’
‘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但这是事实。你看看外面那十几口棺材，里面躺着的都是曾经去求学的各门派天才学子。这罪孽罄竹难书！要不是我施法护你调息，你恐怕早就暴毙而亡，精气被那魔教妖孽吸干了！’
‘不……不会是她的，她是好人，你们一定冤枉了好人！’我不顾师父的阻拦，冲到了街上，看见有庆祝此事的人我就打，还大声喊道：‘沐钰晚是无辜的，是被你们给冤枉死的。’
街上的众人对我指指点点，说我是个白眼狼，被魔教妖女蛊惑，他们的话语像利刃般将我的精神寸寸凌迟，所以我……我杀光了他们！
弦儿听到这里，顿时害怕的蜷缩起来。
“傻丫头，你害怕什么？”林枫抚了抚她的脸颊。
“当凌盟主赶到时，街上已经横尸遍野了，他显然没有想到我居然会如此杀戮，他冲上前一拳锤在我腹中，顿时我感觉头晕目眩，瘫倒在地。
‘念你是天纵奇才，曾经也是一个孝顺的徒弟我便饶你一死。但你不在是我凌安的弟子，从此你与仙月派再无任何瓜葛，’说罢，一掌拍在我的背上，然后将我术法武功尽废，还将我筋脉全部设下禁制，这也意味着我永远是一个废人，后面我就被护卫架出城门，一路上人们对我喊打，他们的眼中似乎真有怒火，仿佛我真的犯下了滔天的罪名。
再后来，我便选了这片深山隐居，与世隔绝。那时的我颓废了数月，心早已如死灰般沉寂。恍惚间，沐钰晚曾说过的话突然撞入脑海：‘人若到了心如死灰的境地，反倒能窥得道的真意，那时才算是懂了真正的道。’
我试着盘膝调息，谁知气劲竟逆势而行，猛地反噬自身。喉头一腥，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果然还是不行，我捂着剧痛的胸口，却无意间摸到了一颗沐钰晚曾给的丹药，我心中倒想试试这是不是毒药，我便毫不犹豫的服了下去，后我盘膝而坐，气竟能在上下浮动了，我趁机集山灵之气引入体内，竟真的突破了筋脉上的禁锢，日后我刻苦习武，终有一天我将仙月派与沐云派的功法融会贯通，成为了我独一无二的功法，也是我所悟出的道义！”
林枫见弦儿许久没出声，低头一瞧，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蜷在自己腿上睡着了。想来是今日上街，一路自己走回来，实在累坏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弦儿抱到床上，掖好被角。借着微光仔细端详，心头猛地一跳——弦儿这眉眼、这神态，竟与那沐钰晚有着惊人的相似。
趁弦儿睡得沉，林枫悄然探出一缕气，缓缓送入她体内。那气流循着经脉在她周身流转，却在行至头部一根筋脉时猛地受阻，竟逆势倒涌回来。
林枫心中一凛——这分明是筋脉被人下了禁锢的迹象。如此说来，弦儿缺失了曾经的某段记忆！
难道，她是……，林枫探了探那道禁锢，却发现这么竟有沐钰晚的气息。
“所以，这道禁锢是沐钰晚给她施下的？”林枫轻轻的自语。
“她们究竟什么关系？但如果强行突破枷锁又会让弦儿气流逆转造成大患，看来如今只能教她术法提高境界，待有朝一日，迷题必会水落石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