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的纸圆钱在空中飘飘洒洒,刺耳响亮的唢呐声传遍了整个村子,众人抬着棺木向公墓山走去......这次葬礼已经接近尾声。
这是一场传统的农村葬礼,路边铺着鲜红的爆竹,还有村民自发的前来送行,只为纪念死去的英雄。
警察林天,无数次为村民解决各种各样的麻烦,深受村民的爱戴,却在最近的入室抢劫一案中不幸英勇牺牲。
他年仅八岁的儿子林烛披麻戴孝,面无表情的拿着父亲的遗像走在最前面。
众人窃窃私语,或是赞美,或是可惜,但这都没激起林烛内心半点的波澜。
因为他已立下誓言,往后要坚强的活着,不再落泪。
可在道路的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人群中探出,让林烛稍稍起了疑惑。
“夏风?他怎么来了?今天不是要上课吗?”
夏风左顾右盼了一下,在看到林烛后眼睛一亮,张嘴轻声说了什么。
从嘴型来看,意思好像是“今天来找我玩。”
林烛一言不发,心里默默的想着:“今天?怕是不合适吧?”
但他还没来得及示意拒绝,夏风就消失在人群里。
无言,林烛直接把这事抛掷脑后。
第二天,林烛正常回到学校去上课,意料之外的看到了坐在办公室里的夏风。
他正一脸幽怨的写着逃课检讨。
夏风抬头看见窗外的林烛,表情似乎更幽怨了,张嘴无声的比这嘴型:“你昨天怎么没来找我?”
林烛心不在焉,淡淡的说:“不想来。”
说完,林烛就转身离开去教室了,只留给夏风一个冷淡的背影。
他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点不妥,但也不好解释什么,在昨天回到家后看到母亲憔悴的靠在椅子上休息的样子后,他就觉的他要改变什么了。
要好好学习吗?不清楚。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同朋友一起胡闹了,他想要快点长大,像父亲那样撑起这个家。
今天一上午林烛都板着张脸,没有像往常一样和朋友玩闹,上课也没有开小差。
老师和同学对这个情况都大概知晓些什么,都默不作声的不去打扰他,除了一个人例外,夏风。
无论是上课还是下课,林烛都时不时的能感觉到夏风投过来的目光,简直毫无顾忌。
林烛假装不去在意他,毕竟他俩是从幼儿园就玩在一起的朋友,夏风一时间肯定也不适应。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整整三天,终于在第四天的中午吃饭的时候,夏风忍不住找了过来。
“林烛,今天放学后跟我出去玩吗?”
林烛想都没想就拒绝道:“不去。”
“诶。”夏风显然有点失落。“那什么时候再一起去玩?”
“以后都不去。”林烛说的斩钉截铁。
说完,林烛立刻起身准备离开。
可他刚走了两步,夏风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
“既然这事让你这么伤心的话,不如先暂时把他忘了如何?”
林烛顿时愣在原地,慢慢回过头来,平静又压抑的说:“你什么意思?”
夏风还没有意识到林烛的异常,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高兴的继续说着。
“我说你暂时把他忘了,等过段时间再把他拿起,那时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伤心了吧。”
“我现在这样怎么了吗?”林烛的声音如无风的湖面,却又在下一刻掀起狂风暴雨。“你说到到轻松,那是我爹!我怎么可能把他给忘了!”
夏风被吼的吓退了半步,可似乎又想着什么,壮着胆子一口气说到。
“可你爹会想看到你现在这样吗?这样强撑这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要你管!”
“你......”
有路过的同学听到了教室内传来的争吵声,便过去看了眼情况,然后急急忙忙的跑向办公室。
“老师,不好了!林烛跟夏风要打起来了!”
待到老师赶过来,两人已经扭打作一团了。
好不容易将两人分开后,林烛还气愤的冲夏风喊道:“夏风,我要跟你绝交!”
......至于后来嘛,林烛因为情况特殊,只是口头教育了两句,夏风则再次喜提一份检讨,还被叫了家长。
等到放学后,林烛没有立即回家,而是一转走进一条小路,来到了村里季婆婆那里。
季婆婆也不意外,声音嘶哑的说着:“林小子,今天也来帮我干活了?”
林烛点点头,坐下来开始帮季婆婆做一些简单的手工活。
季婆婆也不在意,继续自言自语的拉着家常:“这几天我个老婆子也是轻松喽,先是夏风那小子来帮忙,然后又是你。”
“夏风?”林烛听到心里觉得很意外,可转念一想他们才刚刚吵过,就没特意去理会这事了。
林烛做到了晚上六点半左右,然后起身告辞季婆婆,急急忙忙的跑回家去。
看见家里温暖的橘黄色灯光,林烛深吸了口气,推开门准备挨骂。
出乎意料的,母亲的责骂声并未响起,屋内并没有她的身影。
林烛蹑手蹑脚的走进房子里,想看看母亲在干什么。
然后他就看到母亲坐在沙发上,怔怔的对着桌上一对陶瓷杯出神。
那是父亲留下的东西,里面有她俩的回忆。
“妈,我回来了。”林烛出声打破这片宁静,也试图打破这片忧伤。
林莺回过神来,看见站在门口的林烛,声音憔悴沙哑。
“林烛,你今天怎么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又跟朋友出去玩了?以后记得先跟妈说一声,别让我操心。”
林烛一言不发,像是默认了这些话。
林莺见此也是无可奈何,只是长叹口气道:“唉,算了,先吃......哎呀,妈好像忘记做饭了,要不林烛你先去写作业吧,妈现在就做饭。”
看着母亲憔悴的身影,林烛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好像被悲伤堵住一样。
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这几天他偶尔就会看到母亲在对着一些东西发呆,还听说母亲工作时也不在状态。
林烛觉得要改变什么了,起码要让母亲渐渐振作起来,让日子像往常那样流逝......可,这该怎么做呢?
他心很乱,参透不出改变的方向。
恍然间,他想起了白天夏风对他说过的话,不经下意识道:“妈,要不我们先把爸的东西暂时收起了吧?”
林莺听了微微一愣,反应过来说:“你个傻孩子,这是说什么话呢?把你爸的东西都收起来干嘛?”
林烛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味的倔强开口道:“就是先收起来而已,等到以后再打开它。”
林莺似乎是明白点林烛的意思,突然沉默下来,良久后才缓缓开口道:“好,妈听你的。”
吃过晚饭,两人开始收拾林天留下来的遗物,偶尔还能见的林莺拿起某个物品兴致勃勃的讲起它的来历。
生日与祝福,约定和誓言......他们将过往与泪水一同藏进这个纸箱内,静待下次重逢。
自此之后,日子渐渐平复下来,林烛很少再看到母亲走神,甚至偶尔能看到她脸上露出笑容,似乎一切都在往好处发展。
然而林烛依旧沉闷,心情还被一件事给堵着,不知从何开口。
夏风啊,这次的事应该谢谢他的,还有要道歉来着,可是......
无论什么时候,总是会有这种情况,碍于面子,碍于情感,把太多的路走的蜿蜒曲折,不过好在很快林莺就给了他道歉的机会。
“儿子,过来,妈买了好多零食。”一大早, 林莺高兴的喊林烛过来,抓起一些零食就往他书包里塞。
“记得别一个人吃完了,要给你的朋友们也分一点,尤其是那个叫什么......对,叫夏风的。”
林烛微微触动了一下,询问道:“夏风?他怎么了吗?”
“哎呀,其实在你爸走的那一天,他带了一堆水果和零食放在我们家门口,说是本来打算和你一起吃的,不过那天事情太多了,我居然一下给忘了,到昨天才突然想起来。”
“那孩子还是挺懂事的,记得好好谢谢他。”
“嗯。”林烛淡淡的回应,对夏风做的事有了大致的猜测。
清晨,林烛早早的来到了学校,推开了教室门。
果不其然,就夏风一个人坐在教室里,饶有兴致的撑着脸,看着窗外树上的麻雀。
夏风是跟他爷爷一起住的,养成了老一辈人早起的习惯,每天第一个到教室的肯定是他。
林烛无言的走过去,把书包里的零食直接往他桌上一倒。
哗啦啦,零食散落开的声音拉回夏风的目光,他看了眼零食,又看了看林烛,意外道:“林烛?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林烛红着耳朵,感觉非常不好意思。“就是上次的话,我,我......”
他知道,接下来就是简简单单一句对不起就好了,可或许是藏在心底的面子在作祟,他就是无法说出口。
“上次的话?”夏风似乎是忘记了,还认真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哦,你说那个啊......”
晨风吹起教室洁白的窗帘,面前的少年眉眼带笑,轻描淡写的把上次的争吵一句带过。
“那只是一时的气话,对吗?”
林烛一瞬间走神了,待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笑着给出了答复。
“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