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孔子
莱恩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说你们两个适可而止啊！】
凯莉娅像个盯梢的帽子叔叔，啊不，帽子小妹，时不时投来监视犯人一样的目光。
【你是哪里的私家侦探吗？非要偷看的话，麻烦你学学某个贝克街的大叔，别让我注意到啊！】
艾琳则宛如监考现场的老师，立于身侧。一旦莱恩看向凯莉娅，就像是打小抄被抓现行一样迎来呵斥。
【可恶！我高考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真想喊句You're fired!】
【算了，炒不了。】
莱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再次埋头于公文之中。
【烦死了，这苦日子还真是路易十六的身子——一眼望不到头】
【啊啊——！赶紧把这些文件写完，再坐下去要变成办公椅的形状了！】
就在莱恩的精神快要消磨殆尽时，“砰砰”的敲门声如同福音降临般响起。
门被打开，圣母，不是，蕾雅阿姨端着篮子走了进来。
“辛苦了，要休息一会儿，吃点心吗？”
她温和地笑着，身上仿佛散发着圣光。
莱恩如蒙大赦，弹簧一般从座位上弹起，冲了过去。
“蕾雅阿姨，你是我的女神！”
蕾雅被他夸张的举动逗笑了，无奈地摇摇头，
“真是的，怎么了？这么激动？”
“不，没什么，蕾雅阿姨的点心太好吃了。”
莱恩抓起一把小熊形状的饼干就往嘴里塞，腮帮子像仓鼠那样鼓起，眼睛里闪着激动的泪花。
【蕾雅阿姨，你才是天使！那边那个金发碧眼的偷窥狂，你赶紧走开啦！】
“莱恩大人，请注意仪态。”
艾琳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还有，别想逃跑，吃完后，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
莱恩瞥了她一眼。
【你是恶魔吗？！】
“没错，”
艾琳突然开了口，
“我是恶魔，怎么了吗？”
“咳咳！”
“没事吧？”
蕾雅连忙拍莱恩的背，又递上一杯水。
莱恩接过水，一口灌了下去。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以为我是谁？”
没等莱恩发问，艾琳就主动回答，还叉起腰。
“我跟您已经十年了，这种事情，看您的表情就知道了。”
【可怕！我家的女仆太可怕了！】
【还说什么‘你以为我是谁’？啧，你是某个学园都市里的那个青蛙脸医生吗？】
“妈妈，我也要。”
米夏也欢快地跑了过来。
莱恩斜了她一眼，
【你个成事不足的家伙还想要点心？】
莱恩化身饕餮，抓起饼干就往嘴里狂塞。腮帮子像一只在为过冬囤粮的松鼠那样鼓起来。一点没有给米夏留的意思。
“啊啊——！哥哥耍赖！不能这么吃啦！”
米夏气得直跳脚，小拳头像雨点一样捶打着莱恩的大腿，
“天使姐姐，你也快来！坏哥哥要抢光啦！”
“啊？哦哦。”
凯莉娅看到莱恩的吃法，愣了一下，经米夏的提醒才回过神，也走了过去。
她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因为点心而露出幸福表情、像个孩子一样和妹妹抢食的魔族王子。
【这真的是那个半魔王子？】
【不对！肯定是伪装，我才没那么容易被骗！】
“真是的，”
蕾雅温和的笑着，摸摸莱恩的头发，
“别吃那么急啦，喜欢的话，下次多做些。”
———
混沌的一天终于过去，积压的文件大幅减少，但依然还有相当的分量。
“幸苦了，莱恩大人。”
艾琳宽慰道：
“按照这个进度，明天就能全部解决了。”
莱恩疲惫地靠在椅背上，视线落在桌角那最后一叠小山般的文件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还有一天啊。明天一定要把那个偷窥狂弄走，说真的。】
他正揉着发酸的眉心暗自发誓，耳边传来“啪”的一声轻响，米夏合上了那本厚厚的童话书。
她抬起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身边的天使，期待地问道：
“天使姐姐，怎么样？有趣吗？”
“啊？哦哦，挺有趣的。”
凯莉娅反应过来，视线从莱恩身上移开。她今天一直盯着那个半魔王子，对书上的内容没什么印象。
“天使姐姐。”
米夏的声音一沉，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
“啊？”
凯莉娅心中一凛。
米夏认真起来：
“说谎可不好哦。”
“欸？”
凯莉娅完全没跟上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米夏轻声叹气，长长的睫毛垂了下去，脸上露出悲伤的表情，声音里也带上哭腔：
“和米夏在一起很无聊吗？米夏很碍事吗？”
“啊，不是，那个，
看到米夏这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凯莉娅顿时慌了神，语无伦次起来。
“总之，是我不好啦，你别哭啊。”
莱恩一只手撑在桌上，托着下巴，半闭着眼，冷眼旁观。
【演，继续演。奥斯卡欠你一个小金人。】
“嘿嘿，”
米夏又变了脸，吐吐舌头，做了个俏皮的鬼脸。
“开玩笑啦。”
“哈啊？”
凯莉娅彻底愣住，大脑一片空白。
【真是完全搞不懂这个小丫头。】
“天使姐姐，明天再一起玩吧。
米夏又恢复了天真烂漫的模样，拉住凯莉娅的手，亲昵地摇晃。
“下次让姐姐看更有趣的东西哦~。”
“啊？好。”
依旧在状况外的凯莉娅，只能下意识地点头。
“喂，”
莱恩已经走到门口，发出不耐烦的声音，一副着急下班的样子。
“吃饭啦。”
“嗯，这就来！”
米夏清脆地回应，拉着凯莉娅往外走。
“天使姐姐，快走吧。”
“哦。”
米夏的手心传来一阵温暖，拉着凯莉娅走出书房。
奋战了一天后，莱恩的肚子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疲惫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其他人也陆续在餐厅里聚集。
蕾雅推着餐车走来，温暖而诱人的食物香气迅速弥漫开来。依然是纯粹的人类风格，精致得令人难以置信。
凯莉娅的目光扫过餐桌：烤得焦黄油亮的整只烤鸭，切成薄片的深色腊肠，还有一锅冒着热气的奶油蔬菜浓汤。
一个强烈的疑惑在她心中升起：
【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
“凯莉娅小姐，”
坐在主位上的塞莱斯蒂娜用餐巾优雅地擦擦嘴角，眉眼含笑地看着拘谨的天使。
“今天过得怎么样？”
“啊？哦，还好。”
凯莉娅的的思绪被拽回，避开她的目光，有些仓促地回应。
莱恩看着母亲那张笑脸，灌了口汤，把浮上心头的不满咽了下去。
【她当然还好，哪像我，到了这还是打工人的命。】
莱恩大口扒着饭。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
“嗯，那就好。”
塞莱斯蒂娜满意地点点头，语气更加亲切。
“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我让莱恩想办法。对了，稍后找米夏给你换个房间。”
“嗯，好。”
凯莉娅僵硬地点头，应下对方的好意。
莱恩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严重挑战，内心再次刷起弹幕。
【妈，你到底是谁妈？我过气啦？】
【只闻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他索性化悲愤为食欲，抓起一只烤得最肥美的鸭腿，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
吃过晚餐，夜色已深。天边那轮残月由血红转为深紫，月光透过窗户，在走廊上照出斑驳的光影。
静影殿的众人洗漱完毕，各自回了房间。凯莉娅也在她的新房间躺下，回味着这奇异的一天。
莱恩轻轻推开房门，探出半个脑袋，在走廊里左右窥探。
【嗯，好像没人。】
确认附近没人后，他才悄悄溜出来，用脚尖点着地，缓缓移动。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
【悄悄地进村，打枪滴不要。】
他甩甩头发，停止胡思乱想。最终，来到母亲的房门外。
【妈，我倒要弄清楚，你到底在盘算什么？】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叩响房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