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好日子——苏清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骑着电动自行车往出租屋赶。车筐里堆着两人份的吃食,塑料袋随着车身颠簸轻轻晃悠。
又要横穿这条国道。他皱了皱眉,若不是手头紧,当初也不会贪便宜把房子租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郊区。夜色里,手机屏幕突然亮起,跳动的消息提示让他下意识低头瞥了一眼——就这半秒的分神,灭顶之灾已碾到眼前。
右侧车道,那辆“百吨王”货车像头失控的钢铁巨兽,以近百码的速度冲来。苏清连避让的念头都来不及升起,只条件反射地抬手护住脸。
最后的念头是:得赶紧回去。
……
怎么不疼?
苏清愣住了,试探着睁开眼。
一张美得让人窒息的脸映入眼帘。少女的薄唇微微动着,可他的注意力像被无形的胶水黏住,什么也听不清,或者说,根本没法聚焦。一阵清冽的香气飘来,紧接着,“啪”的一声,一巴掌结结实实盖在他脸上。
“唔!”苏清被打得一个激灵,看着少女脸上明晃晃的不满,才猛然回神,慌忙点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接下来,我讲,你听,不准走神!”少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苏清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好好好!”
“我要你想办法,让我的所有分身都喝下这瓶药水。”她递过一个晶莹的小瓶,“作为交换,我让你回到被车撞死的前一天。”
被撞死了?苏清心里没什么波澜。那样的速度,那样的货车,他大概早成了一滩模糊的血肉——能站在这里,本身就说明有神秘力量在运作。至于神明……这世上本就没人能证实神明不存在,如今亲眼见了,倒也不算稀奇。
可当“回到前一天”这几个字砸进耳朵,他的手还是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手机屏幕上的消息在脑海里炸开。
是他女朋友发来的。
他们是高中时在一起的,两个孤儿,靠着政府救济才勉强读完高中。他成绩平平,深知考不上好大学,又早早扛起生活的重担,便辍学打工,供成绩更好的她继续读书。她是多好的姑娘啊,会偷偷兼职给他攒生日礼物,会在寒夜里揣着热包子等他下班。眼看她就要实习,两人的日子终于要走上正轨……
她却病了。遗传性的,治不好。就像她模糊记忆里的父母那样。
他不肯放弃,砸锅卖铁也要吊着那一丝微弱的希望。可她大概是撑不住了,就在他横穿国道前,发来的那条消息,字字都是遗言。
“好,一言为定。”
苏清接过小瓶,声音哑得厉害,却没有半分犹豫。
指尖还凝着药水的凉意,少女已从袖中抽出一卷泛着微光的卷轴,在空中轻轻一甩,便铺展在他面前。卷轴上没有繁复花纹,中央只空着两行待填的位置,旁边是细密如蚁的小字,隐隐透着不容置疑的约束力。
“签下你的名字。”少女递过一支通体莹白的笔,“用指尖血作墨,契约即成。你若完成任务,我助你回到过去;若敢违约,魂魄将被契约碾碎,永世不得超生。”
苏清望着卷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方才被货车撞击的剧痛仿佛还残留在神经里,手机屏幕上那几句遗言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紧。他没有丝毫犹豫,拿起笔,用牙齿咬破指尖,鲜红的血珠立刻涌了出来。
“我叫苏清。”他低声说着,将血珠点在笔尖,在卷轴第一行落下名字。字迹触到卷轴,立刻化作一道淡红流光,缓缓渗入其中。
少女见状,也拿起笔,在第二行写下“灵汐”二字。她的字迹清隽,落墨处泛起一层银辉,与苏清的血字交相辉映。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卷轴上的小字突然亮起,如星子般闪烁片刻,随即化作一道流光,一半涌入苏清体内,一半融入灵汐身形。
“契约已成,不可更改。”灵汐收起卷轴,语气恢复了先前的清冷。
话音刚落,周围的景象突然扭曲。苏清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坠入一片浓稠的黑暗。
霉味混着铁锈气扑面而来,呛得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石壁上渗着黏腻的水珠,火把的昏黄光芒在摇曳中映出地上的水洼,泛着污浊的光。铁链偶尔相撞,发出“哐当”的钝响,在死寂中荡开又迅速湮灭。青石板地面冰得刺骨,缝隙里嵌着发黑的污渍,不远处的铁栏锈迹斑斑,栏杆上还留着深深的抓痕,像是绝望挣扎过的印记。
“满意吗?这些可都是特意为你准备的。”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这里的一切都按你的三围量身定做,保证不会有任何一处因尺寸不合,让你多一分舒服。等下可要好好享受我为你准备的大礼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