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身侧对自己全然不设防的苏清,林清辞眼底掠过一丝新奇。
初入宗门时,她对苏清的心境本就复杂——几分依傍掺着几分猜忌,像淬了冰的温水,难辨真切。可那时的苏清,根本没给她太多斟酌的余地。于苏清而言,所有可能威胁她争夺掌门之位的人,皆是眼中钉;而与她有旧怨的林清辞,更是那根扎得最深的刺。
林清辞何尝不懂,苏清为何对掌门之位执念至此。
她只是忧心太过,怕自己的命,仍像当年那个小乞丐般,生杀予夺全由他人。苏清不甘,这份不甘像烧不尽的野草,在她心底疯长。她并非不知修真界以修为为尊,可偏偏天赋平平,旁人修行一日的进益,她需耗上双倍力气,偏生半分捷径也寻不到。
记忆倏然翻回破庙的冬夜。两个半大的孩子挤在漏风的墙角依偎取暖,整座山都是王老爷的产业,未经允许哪怕折一根枯枝、捡一片落叶,都算盗窃。寒风像刀子似的往骨缝里钻,她们冻得牙齿打颤,却连望向门外树木的勇气都没有——冻死尚有几分痛快,若被抓了现行,只会死得更难堪。怀里是藏了许久的几捧煤渣,可谁也不敢点燃,只因像她们这样无帮无派的“游动乞丐”,连烧煤取暖的资格都没有,哪怕煤渣是自己讨来的,也会被视作偷抢,半点人权也无。
那时苏清把头抵着斑驳的庙墙,望着供桌上落满灰尘的神像,眼神晦明不定,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散:“清辞,这世上有权的人就是神仙,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没权的人,不过是猪狗,是任人摆布的祭品,也是能随意买卖的财富。”
末了,不知道在神像上看到了什么的苏清。转头看向林清辞,突然问个奇怪的问题:“将来……能不能不跟我抢?我怕争不过你。”
彼时林清辞已被冻得麻木,意识混沌间,只含糊应了声“好”。
她记得那是自己对苏清许下的承诺,只是后来,终究没兑现。
“不过这样也好。”林清辞低低喟叹,指尖轻轻拂过苏清的发梢,“若真兑现了,某人怕又要翻脸不认人了。”
话音落时,她已俯身将苏清整个人拥入怀中——一身青衣裹着素白的身影,两双玉臂不经意间交缠,倒像幅浸了温意的画。
许是她动作稍大,又或许苏清本就没睡熟,怀中人忽然动了动,睁眼便见那层用于防人窥视的禁制结界,不知何时已悄然启动。身后是带着暖意的重量,两团柔软轻轻压着她的脊背,让她瞬间清醒。
“不睡了?”林清辞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刚醒的微哑。
“我又不是猪。”苏清别扭地动了动,“这样怎么睡。”
她素来不习惯林清辞这般温顺的姿态,可心底那点不自在里,又掺着几分说不出的妥帖,倒也不算讨厌。
“那便一起看。”林清辞说着,抬手将身前的文件往两人眼前送了送。
那本是份再普通不过的卷宗,可苏清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才惊觉视角的怪异——文件离得太近,近到鼻尖几乎要碰到纸页。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竟是被林清辞整个圈在怀里,像抱着暖枕般安稳,又似被主人护在掌心的小猫,连半分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脸颊倏地泛起薄红,苏清暗自懊恼——先前明明想着,就算是自己主动“攻略”,就算不能占主导,也不该这般被动,活像落了下风似的,半点不遂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