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第七区锈蚀的排水管滴落，在积水中敲出空洞的回响。夜羽的靴子陷进巷口的泥泞里，虫族少女的呼吸喷在他后颈上，带着星髓特有的铁锈味。
巷子尽头的诊所像被世界遗忘的角落。霓虹招牌的"厄鸦诊疗所"几个字只剩"鸦"字还偶尔闪烁，在雨幕中投下猩红的光。铁门上的涂鸦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隐约能辨认出一行小字：
"生命无价，但治疗费另算。"
夜羽抬手敲门，指节撞击铁门的声音像一记闷雷。
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三下，这次加重了力道。铁门突然开了一条缝，一只布满青灰色疤痕的手猛地攥住他的手腕。那只手冷得像尸体，指甲缝里嵌着黑红色的污垢。
"进来。"沙哑的声音从门缝里挤出，"除非你想让巡逻无人机看见。"
夜羽侧身挤进门内，腐旧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呻吟。
诊所里弥漫着诡异的甜腥味。夜羽的瞳孔适应黑暗后，看见墙上贴满解剖图谱，其中一张虫族神经系统示意图被红笔圈出"迷走神经簇"，旁边标注："王族特异性"。
戴着乌鸦面具的男人背对着他们，正在调配某种荧光蓝色的液体。玻璃器皿碰撞的声响中，他头也不回地说：
"把公主放在手术台上。"
夜羽的肌肉瞬间绷紧："你想干什么？"
男人转过身，乌鸦面具的喙部反射着冷光。他白大褂的袖口沾着可疑的暗色污渍，胸前别着的名牌已经氧化发黑，只能勉强认出"厄鸦"二字。
"检查她还剩多少王族基因。"他晃了晃手中的注射器，液体里悬浮着细小的银色颗粒，"联盟在生命战甲里掺了神经抑制剂，如果浓度超过15%，她会变成一具空壳。"
虫族少女突然剧烈咳嗽，淡紫色的血沫溅在口罩上。夜羽看着她锁骨下蔓延的蛛网状纹路，咬牙将她抱上手术台。
"你到底是医生还是——"
"都是。"男人打断他，针尖刺入少女颈侧的鳞片缝隙，"也是最后一个能救她的人。"
破风蹲在诊所对面废弃水塔的阴影里。雨水顺着他的战术目镜边缘滑落，右眼的热成像显示诊所地下室有异常热源——37.2℃恒温，标准的培养舱参数。
耳麦里传来电流杂音，指挥官的声音像钝刀刮骨：
"破风，最后通牒。确认目标B位置立即上报，否则按叛逃罪论处。"
他摘下耳麦捏碎，金属碎片刺进掌心。三小时前的情报简报闪过脑海：
"生命战甲二期需要活体王族神经网，适配者夜羽装配车间的稳定器编号ST-114..."
那个被夜羽随身携带的金属容器，根本不是稳定器——而是神经提取器的触发装置。
水塔突然震动，远处传来战甲引擎的轰鸣。破风的风之剑在鞘中嗡鸣，剑柄上刻着的联盟徽章裂开一道细缝。
"你知道为什么联盟非要抓公主吗？"厄鸦掀开手术台下的暗格，露出里面浸泡在培养液中的虫族器官。
夜羽盯着那团搏动的紫色组织："因为生命战甲？"
"因为错误。"厄鸦用镊子夹起一片鳞片，上面有和少女锁骨下一模一样的纹路，"二十年前第一批战甲驾驶员全疯了，他们发现虫族王族的神经能抑制反噬。"
他突然扯开少女的衣领，露出后颈的金属接口。夜羽倒吸一口冷气——那根本不是伤口，而是精密的手术植入物。
"他们早就在她身上做实验了。"厄鸦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你捡到的不是落难者，是逃出来的实验体。"
地下室突然剧烈震动，培养罐纷纷爆裂。荧光蓝的液体漫过夜羽的靴子，他看见液体中漂浮的鳞片正在拼合成一个完整图案：
虫族女王的图腾。
黑枭的战甲踏碎诊所外墙时，厄鸦正把一支装满星髓的注射器扎进少女脊柱。
"带她从排污管走。"他扔给夜羽一张磁卡，"旧港区7号码头，刷卡会有人接应。"
战甲的链锯声已经穿透楼板。夜羽抱起昏迷的少女，突然抓住厄鸦的手腕："你为什么不走？"
乌鸦面具转向正在崩塌的天花板："总得有人拖住他们。"
他摘下面具，露出那张被酸液腐蚀的脸。左眼的虫族复眼突然亮起刺目的蓝光，地下室的菌丝网络随之沸腾，像无数苏醒的血管。
"告诉码头穿红雨衣的人——"厄鸦的声音混入菌丝的共鸣，变得不似人类，"就说'蜉蝣'要见'船长'。"
排污管里的水没到胸口，夜羽把少女托在肩上艰难前行。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擦过他的小腿，滑腻如海藻。
少女突然在他耳边呢喃："它们在唱歌..."
夜羽这才发现，管壁上攀附的发光菌丝正以特定频率脉动。当他把手贴上去时，破碎的画面直接涌入脑海：
——穿着白大褂的厄鸦跪在培养舱前，舱体里漂浮着幼小的虫族少女；
——手术刀划开她的后颈，植入的金属接口滴着淡紫色的血；
——某个人影在阴影里说："记住，你是打开新时代大门的钥匙..."
管道尽头的光亮越来越近，夜羽听见海浪的声音。而在他背后，整条排污管的菌丝突然全部熄灭，像是某种存在切断了连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