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菌丝在夜羽的靴底发出细微的黏腻声响，像某种活物在无声吞咽。他抱着少女向前走，每一步都陷进湿滑的菌毯里，再拔出来时带起几缕荧绿的丝絮，在空中飘荡片刻，又缓缓落回地面，重新融入那片搏动的网络。
少女的呼吸喷在他颈侧，滚烫而不规律。她的后颈接口随着菌丝的光晕明灭，像一盏快要耗尽能源的灯。
隧道越来越窄，菌丝却越来越密，渐渐从墙壁上垂落下来，拂过夜羽的脸时带着轻微的刺痛，像被细小的牙齿啃咬。他不得不侧过身，让少女避开那些贪婪的触须。
然后——
光。
不是菌丝的幽绿，也不是虫族巢穴常见的暗紫，而是某种人造的暗红，从隧道尽头渗进来，将最后一段菌丝照得如同浸在血里。
夜羽的脚步骤然凝滞。
有什么地方不对。
虫族的巢穴不会有这种光。
……
空洞比想象中更大，高耸的穹顶上垂挂着无数电缆粗细的菌丝束，末端连接着半透明的培养舱。舱内漂浮着虫族幼虫的轮廓，却比自然孵化的个体更扭曲——有的嵌着金属义眼，有的甲壳接缝处裸露着电路，还有的背部生长着形似联盟制式武器的畸形器官。
中央的王座是最大的讽刺。
虫族女王的王座本该由几丁质与生物矿脉自然形成，而眼前这座却是用虫族残骸与合金强行焊接的拙劣仿品。甲壳接缝处渗出荧光的黏液，像未愈合的伤口分泌的脓血。王座扶手上甚至嵌着一块操作面板，屏幕上跳动着联盟的加密数据流。
夜羽的手指无意识收紧了。少女在他怀中轻轻痉挛，后颈接口突然剧烈闪烁起来，像一颗即将爆炸的微型恒星。
"欢迎回家，ST-114。"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经过机械处理的音色完美抹去了所有情感波动。阴影中走出一个身影，银灰色的生物装甲在暗红的光线下如同剥了皮的肌肉组织，胸口的编号让夜羽的胃部骤然绞痛——
LSA-000
蜂巢目镜的蓝光扫过少女颤抖的身体，装甲内部的冷却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当它抬起手时，夜羽看清了那根本不是手掌——而是由数十条微型机械触须组成的采集器，每一条触须末端都闪烁着针尖般的寒光。
"你比预期中更早唤醒了共生意识。"机械音在王座前回荡，"这很好。"
菌丝突然疯狂蠕动起来。夜羽低头时发现自己的靴子正被它们缠绕，那些看似柔软的丝絮此刻像钢丝般勒进皮革。少女的尖叫声在他耳边炸开，她的手指死死抓着他的肩膀，指甲几乎刺破布料扎进皮肉。
"这不是...我的..."她的声音里混着电子杂音，"他们在...喂它..."
王座背后的阴影里亮起更多蜂巢目镜的冷光。五个、十个、二十个培养舱正在陆续开启，舱门滑开的嘶嘶声如同毒蛇吐信。每个舱内都站着一个人形战甲，它们的装甲接缝处生长着虫族特有的荧光脉络，头部却戴着联盟制式的战术目镜。
夜羽突然明白了那些幼虫的用途。
这不是虫族巢穴。
这是元帅的孵化场。
少女的瞳孔已经彻底变成虫族的竖瞳，但虹膜边缘还残留着一圈人类的褐色。当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半虫半机械的怪物时，眼泪突然涌出来，在暗红的光线下像两行血。
"他们用女王的基因..."她的声音开始分裂，时而像少女的啜泣，时而像某种古老语言的回声，"...培育这些...东西..."
LSA-000的机械触须缓缓展开，像一朵金属花在夜羽面前绽放。每条触须末端都探出一根注射针头，里面晃动着荧紫色的液体。
"你的痛苦毫无意义。"机械音轻柔地说，"当你成为真正的女王，就会明白这一切的必然性。"
夜羽在菌丝缠上膝盖的瞬间拔出了匕首。锈钝的刀刃割开那些发光的丝絮时，竟溅出类似血液的紫色黏液。少女突然在他怀里剧烈挣扎起来，后颈接**发出刺目的红光——
整个空洞的菌丝网络随之沸腾，像一张被惊醒的神经网。
王座上的操作面板突然亮起警报，某个被尘封已久的程序正在苏醒。夜羽看清了屏幕上闪烁的那行小字：
【意识覆盖协议启动——目标：ST-1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