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从玻璃花房的穹顶滑落，在猩红菌丝编织的婚纱上摔得粉碎。
夜羽站在镜前，任由那些半透明的丝线在自己颈间游走。它们比最上等的丝绸更柔软，却带着生物组织特有的温热感，像无数细小的舌头舔舐着喉结。镜中倒映出他僵硬的面容——苍白的脸色被身后满墙的荧光蔷薇映得发青，如同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
"再抬头些。"
少女——不，现在该称她为女王了——的指尖从后方探来，冰凉的水晶指甲轻刮过他突起的喉结。她的白发垂落在夜羽肩头，发丝间游动着细小的血红色光点，像是某种活体头纱。当她的呼吸拂过耳际时，夜羽闻到了落辉森林腐殖土的气息，混合着星海鲸血液特有的金属腥甜。
"多好看。"
她满足地叹息，双臂环住夜羽的腰。镜中映出她贴在他后背的模样：虫翼收拢成半透明的披纱，尾端缀满会呼吸的荧光珍珠；婚纱的菌丝腰封上生长着细小的棘刺，正随着她的心跳节奏微微收缩。最令人窒息的是她锁骨下方那枚虫族烙印——原本蛛网状的荧光纹路，如今已经蔓延成完整的星图，正随着夜羽的呼吸频率明灭。
花房外传来窸窣响动。夜羽透过玻璃看到几只工蚁型虫族正在布置典礼现场，它们将人类头骨改造成花盆，里面栽种着会发出呜咽声的暗红色菌类。更远处，十二具披着婚纱的LSA战甲残骸被吊在巨木枝头，像是某种扭曲的风铃。
"你答应过的。"少女的牙齿轻轻咬住他的耳垂，不是调情，而是某种警告，"今天之后，你就是我的王夫。"
夜羽的指尖陷进掌心。三个月前，当女王带着虫族大军碾平元帅的最后一个据点后，她曾在千万虫族面前将染血的头冠戴在他头上。那时他以为这只是某种政治表演，直到昨夜发现卧室门窗被菌丝彻底封死——那些看似柔软的丝絮能轻易绞碎合金，此刻正随着女王的情绪波动微微震颤。
"我还没准备..."
"嘘——"水晶指甲抵住他的嘴唇，少女虹膜里的血色星云突然加速旋转，"听，它们在为我们唱歌。"
确实有歌声传来。夜羽辨认出那是蓝闪蝶虫族的求偶频率，经由菌丝网络转化成近乎人声的吟唱。但更清晰的是另一种声音——他肋间新生的虫族器官正在与女王共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嗡嗡声。
少女突然扳过他的脸。她的瞳孔扩张到近乎圆形，深处浮动着夜羽在幻觉中见过的星海鲸群。
"你这里..."她抚上夜羽左胸，人类心脏的位置，"为什么还是这么冷？"
玻璃花房突然剧烈震动。一株荧光蔷薇爆裂开来，汁液在婚纱上腐蚀出焦黑的洞。女王猛地转头，虫翼如刀锋展开，却在看到闯入者时骤然僵住——
是那只曾被夜羽救过的螳螂型虫族。它残缺的前肢捧着一团蠕动菌丝，内部包裹着夜羽的战术腰带。
少女的婚纱突然全部变成猩红色。
"原来如此。"她的声音一下子抽离了所有温度，"你改装了虫族核心。"
夜羽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玻璃。他确实偷偷改造了肋间的器官——用装配车间学来的技术，让这个本该将他与菌丝网络永久绑定的装置，变成了能暂时屏蔽神经链接的绝缘体。
菌丝婚纱突然绞紧。夜羽感到呼吸困难，视野边缘泛起黑雾。最后的清晰画面，是少女摘下发间一枚荧光蔷薇，轻轻放在他痉挛的手心里。
"没关系。"她吻了吻他冷汗涔涔的额头，声音温柔得可怕，"婚礼照常举行。等仪式完成..."
蔷薇在她掌心爆开，某种甜腻的孢子云雾笼罩下来。夜羽在失去意识前，听到她最后的呢喃：
"...我们可以慢慢矫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