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羽在坠落中惊醒。
他正浸泡在某种冰冷的液体里，鼻腔充斥着防腐剂与血液混合的刺鼻气味。睁开眼的瞬间，他看到自己支离破碎的倒影——培养舱的弧形玻璃将他的身体切割成扭曲的片段：苍白的皮肤下蜿蜒着荧蓝的血管，左胸的手术疤痕像蜈蚣般狰狞，而背后那对残破的黑翼，此刻正被数十条机械臂缝合。
"……醒了？"
沙哑的机械音从头顶传来。夜羽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到培养舱外站着个被改造成半机械的老者，对方左眼的电子义眼正发出猩红扫描光，将他肋间蠕动的虫族器官投影在悬浮屏上。
"你的身体正在吃掉那些虫族组织。"老者敲了敲培养舱，机械指节与玻璃碰撞出冰冷的声响，"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人类基因反噬虫族共生体的案例。"
夜羽张开嘴，却吐出一串血泡。他的喉管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是尚未排干净的菌丝残渣。
"别费劲说话。"老者按下某个按钮，培养液突然抽离，"你从虫族巢穴坠落后，正好砸进我的垃圾处理厂。"他咧开嘴，露出镶着微型锯齿的金属牙齿，"按道理我该把你拆成零件卖掉……"
舱门嘶的一声打开，夜羽湿淋淋地跌出来。他试图撑起身子，却发现自己的右手无名指缺了一截——那里本该缠着女王留下的菌丝婚戒。
"截肢的时候可费劲了。"老者踢过来一个罐子，里面泡着那截断指，菌丝正在防腐液里疯狂扭动，"这玩意儿差点把我整个工厂都菌丝化了。"
夜羽的视线落在自己左胸。原本虫族器官的位置现在嵌着个简陋的金属过滤器，随着呼吸发出细微的嗡鸣。每吸一口气，就有荧蓝的血丝从过滤器边缘渗出。
"临时做的抗凝血装置。"老者扔给他一件破旧的黑夹克，"你的心脏现在像个漏水的袋子，不过总比变成虫族的繁殖巢强。"
窗外突然传来高频振翅声。夜羽扑到窗前，看到远方的天空被一片猩红阴云笼罩——那是数以万计的荧光虫族组成的搜索网，它们像梳子般扫过每一寸土地。更可怕的是，所有虫族的飞行轨迹都呈现出相同的DNA螺旋图案，仿佛被某种集体意识操控着。
"她疯了……"夜羽的指甲抠进窗框，"把整个虫巢都神经同步化了……"
老者突然拽着他后退。下一秒，整面窗户被酸液腐蚀殆尽，一只侦察型虫族将复眼贴在破洞处。夜羽屏住呼吸，看到虫族复眼里流动着女王的意识投影——她正通过每只虫族的眼睛搜寻，那些折射的画面里全是他破碎的影像。
"你的时间不多了。"老者塞给他一把改装过的脉冲枪，"往东走，去锈铁城。那里有个人或许能帮你彻底摘除虫族器官。"
夜羽套上夹克，黑翼的残肢在布料下隆起畸形的轮廓。他最后看了一眼罐子里扭动的菌丝断指，突然抓起脉冲枪将它轰成碎渣。
腐绿的汁液溅在墙上，竟组成一行短暂存在的荧光文字：
「找到你之前，我会先吃掉所有你触碰过的东西」
老者吹了个口哨："看来你前妻的占有欲有点强啊。"
夜羽没有笑。他摸到夹克内袋里藏着的金属酒壶，拧开灌了一大口——这是他在装配车间干活时养成的习惯。可当液体滑过喉咙时，尝到的却是星海鲸血液特有的金属腥甜。
酒壶内壁刻着一行小字：
「用我的血酿的酒，喝下去的时候，记得我在吻你」
夜羽狠狠将酒壶砸向墙壁。金属碎裂的声响中，他听到远方传来虫族集体振翅的轰鸣，如同千万把刀在磨刀石上滑动。
而他的肋骨深处，那个本该被摧毁的虫族器官，突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