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机油的厚重，夜羽在手术后的昏沉中醒来。
他眨了眨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头顶是一盏老旧的LED手术灯，边缘爬着几道蛛网般的电路，灯罩上还沾着不知是谁的血迹。
"醒了？"
医生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夜羽缓慢地转头，看见那个瘦高的男人正背对着他，机械手指间捏着一根细长的导管，管子里流动着荧蓝色的液体——那是从他胸腔里抽出来的虫族组织残留。
"手术很成功。"医生没有回头，只是将导管插入墙上的某个装置，"不过你欠我一条命。"
夜羽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像是塞了一把铁锈。他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胸口——那里覆盖着一层金属质感的皮肤替代膜，下面隐约可见机械心脏的轮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别乱碰。"医生终于转过身，右眼的显微透镜旋转着调整焦距，"那颗心脏现在比你还脆弱。"
夜羽的指尖触到了替代膜边缘的缝合线。不是普通的缝合线，而是某种会随着体温变化的活体金属丝，摸起来像是冰冷的蛇。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纳米级生物合金。"医生摘下手套，露出机械指节间的液压管，"它会慢慢和你的皮肤融合，三个月后就和真的没区别——前提是你活到那时候。"
夜羽尝试坐起来，立刻被一阵眩晕击中。医生没伸手扶他，只是冷眼旁观他狼狈地撑住手术台边缘。
"你的身体还在排斥机械心脏。"医生从架子上取下数据板，"前三天会有幻觉，一周内运动能力只能恢复到普通人的60%，完全适应至少需要一个月。"他顿了顿，"这期间你哪儿都去不了。"
夜羽抬头，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房间。与其说是诊所，不如说是个机械坟场——墙边堆满各种报废的医疗设备，角落里躺着半台神经接驳舱，天花板上垂下的电缆像蜘蛛网般交错。唯一称得上干净的是他躺着的手术台，而就连这台子也是用飞船逃生舱改装的。
"我...要做什么？"夜羽问。
医生笑了，这个表情让他机械面颊上的仿生皮肤皱起不自然的纹路。
"还债。"他指向房间另一侧的铁门，"后面是我的维修车间。你会修东西，对吧？装配工的手艺。"
夜羽低头看自己的手。那些在工厂磨出的老茧还在，只是指尖现在泛着不健康的青白色。
"每天工作六小时，包食宿。"医生将数据板扔给他，"工资抵医疗费，预计还清债务需要...让我看看..."板子上跳出一串天文数字，"大概五年零四个月。"
夜羽盯着那个数字，突然觉得新换的机械心脏传来一阵刺痛。
"当然，如果你修得好，提成另算。"医生补充道，走向门口，"现在休息。明天早上六点，我要看到你在工作台前。"
门关上了，锁芯转动的声响格外清晰。
夜羽慢慢躺回去，听着机械心脏运转时发出的细微嗡鸣。这声音让他想起工厂里那些老式压缩机，永远不知疲倦地重复着相同的节奏。
窗外的锈铁城正迎来黄昏，最后一缕阳光透过铁栅栏照进来，在手术台上画出一道道金色的牢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