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活体诊室与女王低语

作者:折木奉太郎PS 更新时间:2025/9/15 7:30:01 字数:4313

维修通道内弥漫的硝烟、血腥与腐败气息,如同粘稠的油污,死死糊在夜羽的呼吸道里。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痛和窒息感。战斗的余音还在金属管壁间回荡,掺杂着伤员压抑的痛哼和戍卫者甲壳摩擦的“咔哒”声,如同地狱的余韵。

夜羽蜷缩在冰冷的齿轮掩体后,身体仍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是源于寒冷,而是体内那刚刚苏醒的“兽”与残存人性的剧烈撕扯。他那只完全异化的右手——五指如同五把锋利的、沾满紫黑污血的黑色骨匕——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着。指尖残留着触手被撕裂时那滑腻、坚韧的触感,以及污血渗入异化角质层带来的、诡异的温热。肩胛骨下方,那颗“活卵”的搏动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如同刚刚饱餐的猛兽,传递出一种灼热的、带着满足感的余韵,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却又伴随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量感。

他低头,看着那只非人的手爪。灰暗、角质化的皮肤覆盖着手背,延伸至小臂,在惨绿的幽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指关节异常粗大凸起,指甲彻底异变成了锐利弯曲的黑色钩爪,边缘还挂着几丝亵渎者幼体的粘稠组织。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心脏,但同时,一股源自异变器官本身的、原始的掌控感和破坏欲,也在血液中隐秘流淌。这感觉让他既恶心又……沉迷?

“能动吗?” 破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冰冷而直接,打断了夜羽混乱的思绪。他高大的身影遮住了部分惨绿的光线,投下浓重的阴影。破风的风剑早已消散,但他周身依旧萦绕着一层无形的、微弱却凌厉的气流,将试图靠近的尘埃和血腥味排开。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夜羽那只异化的手爪,落在他肩胛处被撕裂衣物下、那搏动得更加明显的暗紫色硬块轮廓上。那里,皮肤被撑得近乎透明,隐约可见其下蠕动的不祥暗影,边缘的毛细血管呈现出病态的幽紫色。

夜羽喉咙发紧,想点头,却发现脖颈僵硬得如同锈死的轴承。他只能用那只尚且正常的左手,撑着冰冷滑腻的地面,试图站起来。身体像散了架,肋下的旧伤、肩胛的剧痛、以及异变带来的陌生力量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动作笨拙而痛苦。

破风没有伸手搀扶,只是用那双看透生死的眼睛冷冷盯着他。“你的‘爪子’,” 他用下巴点了点夜羽的异化右手,“还有你背上那颗‘定时炸弹’,需要处理。跟我来。”

没有选择。夜羽咬紧牙关,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踉跄地跟在破风身后。那只异化的右手无意识地垂在身侧,锋利的爪尖偶尔刮过冰冷的金属管壁,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留下浅浅的白痕。每一次摩擦,都仿佛有微弱的电流顺着爪尖传回体内,刺激着那颗“活卵”,带来一阵阵诡异的麻痒和悸动。

他们穿过一片狼藉的战场。人类战士沉默地搬运着同伴染血的盔甲碎片和残缺的肢体,脸上只有麻木的疲惫。几只镰翼戍卫者正用口器分泌出粘稠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酸性凝胶,仔细地涂抹、修复着被亵渎者酸液腐蚀的金属管壁。空气中消毒药水的刺鼻气味更加浓烈,试图掩盖那深入骨髓的甜腻腐败,却只是徒劳地混合成一种更加令人作呕的气息。

破风带着夜羽拐进一条更加狭窄、光线更加昏暗的支线通道。通道尽头,是一扇由某种暗沉生物甲壳和金属混合铸造的厚重门户。门上没有标识,只镶嵌着一个不断缓慢搏动、散发出微弱幽绿光芒的、拳头大小的生物腺体,如同活着的门铃。

破风在门前停下,伸出食指,指尖凝聚出一缕极其细微、高速旋转的淡青色气流,如同微缩的风钻,轻轻点在那搏动的生物腺体中心。

嗡——!

腺体猛地一亮,幽绿光芒瞬间变得刺目!紧接着,厚重的门户内部传来一阵沉闷的机械解锁声和粘液滑动的“咕叽”声。门户无声地向内滑开,一股更加浓烈、混合着刺鼻消毒水、奇异草药苦涩、以及……浓郁活体组织特有腥气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

门内,是一个完全不同于外面冰冷钢铁世界的空间——虫族医疗室。

惨绿的生物光源镶嵌在墙壁和天花板上,光线被无数悬挂的、如同巨型藤蔓或生物神经束般蠕动、半透明的胶质导管切割、散射,投下光怪陆离的阴影。空气湿润而温暖,带着一种粘稠的生命感。墙壁并非岩石或金属,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不断缓慢分泌着透明粘液的暗红色活体菌毯,菌毯表面布满了细微的脉动。

房间中央,是一个由粗大、虬结的暗紫色生物根须自然生长、盘绕形成的“手术台”。台面覆盖着一层温润如玉、微微搏动的白色生物膜。四周散布着各种奇异的“医疗器械”:有镶嵌着生物水晶透镜、镜筒如同昆虫复眼的观察仪;有末端是锋利骨针或柔软吸盘、连接着蠕动管道的“手术臂”;还有一些盛放着发出各色荧光的粘稠液体、如同巨大虫卵的培养罐。

一个身影正背对着门,站在一个培养罐前。

它并非镰翼戍卫者。它的体型更加纤细修长,覆盖着一种近乎半透明的、流动着珍珠母贝般光泽的淡紫色几丁质甲壳。甲壳上没有战斗的刻痕,反而布满了精细、繁复、如同神经回路般的银色纹路。它的头部没有复眼,只有两枚硕大的、如同纯净紫水晶般的单眼,正专注地“观察”着培养罐中某种蠕动的组织。它的手臂末端并非骨镰,而是四根异常灵活、顶端可以变化成不同精密工具的生物探针。

这是一位虫族医疗官。

听到开门声,它缓缓转过身。紫水晶般的单眼毫无情绪波动,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泉,精准地落在夜羽身上,尤其在他那只异化的右手和肩胛下方剧烈搏动的硬块位置停留。一股冰冷、纯粹、带着绝对理性和生物解剖般审视的精神力场瞬间笼罩了夜羽,让他感觉自己像被钉在标本台上的虫子,体内的“活卵”似乎都在这目光下瑟缩了一下。

“新来的污染携带体,伴有显性异变器官激活。” 医疗官的声音直接在夜羽和破风脑海中响起,并非语言,而是一串冰冷、精确、如同数据流般的意念信息流。它的“声音”没有丝毫情感,只有对生物现象的纯粹分析和记录。“异变源:高位阶虫族基因印记。污染程度:中度,存在深层精神链接残留。评估:具有可控战斗潜力,但存在高度失控风险。建议:立即进行表层创伤处理及异变器官稳定性监测。”

破风微微颔首,似乎对这种交流方式习以为常:“处理创伤。监测他的状态。我需要他还能战斗。”

医疗官紫水晶般的单眼转向破风,意念流依旧冰冷:“理解。戍卫序列优先级:生存与对抗。” 它不再言语,几根生物探针如同活蛇般抬起,顶端瞬间变化成精细的镊子、消毒喷头和一种发出柔和白光的生物缝合器。它示意夜羽躺上那由活体根须构成的“手术台”。

夜羽看着那不断搏动、覆盖着温润生物膜的台面,胃里一阵翻腾。但破风冰冷的眼神让他别无选择。他忍着强烈的排斥感,僵硬地躺了上去。台面触感温热、柔软,带着弹性,仿佛躺在某种巨大生物的脏器上。生物膜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传来一阵细微的吸吮感和清凉感,肩胛处撕裂的剧痛似乎被轻微麻痹了。

医疗官的探针动作快如闪电,精准得令人心悸。冰冷的消毒液喷洒在夜羽右手和前臂的污血和伤口上,带来刺痛的清醒。镊子灵巧地夹走嵌入皮肉的亵渎者碎屑。当探针末端那发出柔和白光的生物缝合器靠近他肩胛处被撕裂的皮肉时,夜羽体内的“活卵”猛地剧烈搏动了一下!仿佛在抗拒!

“嘶……” 夜羽忍不住抽了口冷气。

医疗官的意念流毫无波澜:“异变源活性激增。深层链接残留出现同步波动。压制。” 它的一根探针顶端瞬间射出一道极其细微的、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淡紫色能量丝线,精准地刺入夜羽肩胛硬块附近的某个节点!

“呃啊——!” 夜羽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哼!一股冰冷、强效的麻痹感瞬间传遍全身,强行压制了“活卵”的躁动和剧痛!但同时,他感觉自己与身体的联系仿佛被切断了一部分,思维变得有些迟滞。

就在这被强制压制的麻木中,一个冰冷、粘腻、带着无尽爱怜与占有欲的意念碎片,如同毒蛇般猛地钻入他意识的最深处!

“痛吗?我的星星……别怕……这只是必要的‘修剪’……为了让你更完美地……回到我身边……”

女王!

是她的意志!隔着无尽的空间和壁垒的阻隔,竟然通过他体内这颗“种子”,在这冰冷的虫族医疗室里,向他传递着扭曲的爱语!

夜羽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极致的恐惧和厌恶瞬间冲垮了麻痹感!他想尖叫,想挣扎,但身体被医疗官的探针和麻痹能量死死压制着,动弹不得!只有那只异化的右手五指猛地绷紧,锋利的爪尖深深刺入身下温润的生物膜中!白色的生物膜瞬间被刺破,渗出几滴无色透明的粘稠液体,仿佛在无声地哭泣。

破风站在一旁,如同沉默的礁石。他锐利的眼神瞬间捕捉到夜羽眼中那极致的恐惧和身体的异常紧绷。他周身的气流无声地变得凌厉起来,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医疗官和夜羽肩胛处那颗被暂时压制的“活卵”。

“怎么回事?” 破风的声音低沉,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医疗官的意念流依旧平稳,仿佛那恐怖的精神渗透只是微不足道的背景噪音:“深层精神链接残留的常规干扰。已压制。不影响表层处理。” 它的生物缝合器开始工作,柔和的白光下,夜羽肩胛处撕裂的皮肉被一种快速生长的、半透明的生物薄膜覆盖、粘合,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收拢。

然而,女王那冰冷粘腻的意念并未完全消失,如同跗骨之蛆,在夜羽被麻痹的意识边缘幽幽回荡:

“黄昏之渊……肮脏的坟场……别在那里腐烂,我的爱……等我……我会来接你……用最盛大的婚礼……”

意念碎片渐渐淡去,如同退潮的污秽。医疗官的探针也移开了。麻痹感消退,剧烈的疼痛和那诡异的满足感再次回到肩胛处。但更深的寒意,却如同冰水,浸透了夜羽的骨髓。

医疗官收回探针,紫水晶单眼毫无感情地“看”着夜羽:“表层创伤处理完毕。异变器官处于不稳定活跃期。建议:高强度战斗刺激可控宣泄,或深层精神隔绝。后者风险极高,可能导致异变源失控性爆发。” 它的意念流顿了一下,似乎接收到了某个更高权限的冰冷指令,补充道:“女王陛下……不愿你死在这里。至少,不是现在。”

最后这句话,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夜羽的灵魂上!

破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踏前一步,凌厉的气势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刃,狠狠压向那冰冷的虫族医疗官!“你说什么?!”

医疗官面对破风狂暴的气势,紫水晶单眼毫无波动,只是微微侧身,让开了通往门口的路。意思不言而喻——治疗结束,请离开。

夜羽挣扎着从那张温润却令人作呕的“手术台”上爬下来。他那只异化的右手无力地垂着,爪尖还在滴落着生物膜的无色粘液。肩胛下的“活卵”在女王意志退去后,似乎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平静,但搏动依旧沉重而有力,如同第二颗心脏。

他踉跄地跟在破风身后,走出这间充满了活体腥气和冰冷理性的医疗室。厚重的生物金属门在身后无声滑闭,隔绝了里面惨绿的光线和搏动的菌毯。

通道依旧冰冷,深渊低语依旧在耳边嘶嘶作响。但夜羽感觉,自己体内仿佛被植入了一个更冰冷、更直接的“信标”。女王的爱意,如同无形的枷锁,穿透了空间和堡垒的阻隔,死死锁住了他这只正在滑向虫族深渊的猎物。而这座对抗不可名状之恶的黄昏壁垒,似乎也并非绝对的安全港。

就在他们转过一个堆满废弃能量电池的阴暗拐角时,夜羽眼角的余光瞥见——

通道尽头,通往更深层区域的巨大闸门阴影下,一个漆黑如墨、覆盖着哥特式重甲的沉默身影,如同亘古的雕像般矗立在那里。恋刺面甲上那两道细长的暗红观察缝,正如同深渊的眼眸,无声地、冰冷地,注视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夜羽肩胛处的“活卵”,在感受到那目光的瞬间,再次传来一阵被冰锥刺中般的、冻结般的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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