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夜晚”，观察室的灯光调至最低，模拟着深海的静谧。夜羽正望着窗外一群如同流动星屑般的发光浮游生物出神，房间中央的空气突然微微波动，投射出一片淡蓝色的光幕。
光幕上，是一个极其简陋的、由线条和光点构成的双人对抗游戏界面——类似古老的乒乓球，只不过“球”是一颗闪烁的光点，“球拍”是两条可移动的光带。
墨影的声音通过隐藏的扬声器传来，带着点百无聊赖：“喂，躺尸的，会玩这个吗？姐姐在忙，没人陪我打发时间。”
夜羽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游戏界面，愣了一下。这是他童年时代在老旧公共终端上偶尔接触过的东西，早已被遗忘在记忆角落。
“怎么？不会？” 墨影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挑衅，“看来你不仅实力弱，连娱乐活动都这么贫乏。”
夜羽没说话，只是走到光幕前。他抬起那只灰暗的右手，尝试着用意念（或者说是某种生物电感应？这光幕似乎直接连接着实验室的系统）控制属于他的那条光带。
起初有些生涩，光带移动迟缓，被墨影操控的光点轻易得分。
“哈哈！果然是个菜鸟！” 墨影得意地嘲笑。
夜羽抿了抿唇，没有理会她的嘲讽，集中精神，慢慢熟悉着操控方式。他的反应速度本就不慢，在经历了多次生死边缘的挣扎后，对身体的细微控制和专注力更是远超常人。
很快，他的光带变得灵活起来，精准地拦截、反击。
光点在简陋的界面上飞速弹射，划出一道道明亮的轨迹。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光点碰撞的细微“嘀嘀”声和两人逐渐变得专注的呼吸声。
“哟，上手挺快嘛！” 墨影似乎来了兴致，加快了攻势。
夜羽全神贯注，眼神紧盯着那颗跳跃的光点，灰暗的脸上因为专注而微微泛红，或许是灯光错觉。他不再去想体内的“活卵”，不再去想堡垒和女王，也不再去想渺茫的未来。此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这片小小的光幕和那颗需要被拦截的光点。
一场……无关生死、无关力量、只关乎反应和技巧的、最单纯的“对抗”。
有来有回，互有胜负。
当夜羽一次极其刁钻的回击，让光点擦着墨影的光带边缘飞过，得分时，他甚至听到控制室那边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带着点不甘的“切”。
又玩了几局，两人各有输赢。
“不玩了不玩了！” 墨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意兴阑珊，但似乎并没有多少输掉的不爽，“跟你玩太费神，还不如去看鱼发呆。”
光幕闪烁了一下，悄然消失。
房间再次陷入昏暗，只有窗外深海的自然微光流淌进来。
夜羽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额角甚至渗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一种久违的、类似于……“愉悦”的情绪，在他心底悄然蔓延。尽管这愉悦如此微不足道，如此短暂。
“喂，” 墨影的声音再次传来，比刚才低沉了一些，“看不出来，你反应还挺快。以前没少靠这个躲追杀吧？”
夜羽没有回答，只是走回床边坐下。他知道墨影可能又在试图套话或者观察他的反应，但这一次，他并没有感到太多的反感。
过了一会儿，墨影似乎也觉得无趣，控制室那边的灯光彻底暗了下去。
深海实验室重归寂静。
夜羽躺在冰冷的床上，却感觉胸口似乎残留着一丝刚才游戏时的、微弱的兴奋感。窗外，那些发光的浮游生物依旧在缓缓游动，如同深蓝帷幕上闪烁的碎钻。
他闭上眼睛。
没有去想破风，没有去想女王，也没有去想白谕那深不可测的目的。
只是回忆着那颗在光幕上跳跃的、单纯的光点，和那短暂忘却一切的专注。
在这片万米之下的囚笼里，这微不足道的游戏时光，像一缕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光，悄然驱散了一丝盘踞已久的阴霾。
虽然他知道，明天醒来，他依旧是被观察的“样品”，是身不由己的“棋子”。
但至少在此刻，在这片深蓝的寂静中，他拥有过一场……只属于“夜羽”自己的、小小的“胜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