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断续的杂音——“容器”、“钥匙”——如同毒藤的种子，在夜羽心中扎根、蔓延。他尝试过再次静心去“倾听”，但标记再无异动，冰冷沉寂得仿佛之前的声响只是他过度紧绷下的幻觉。可他知道不是。
训练时，他偶尔会走神，白谕冰冷的指令或墨影带着嘲讽的“指导”需要重复两遍才能入耳。
“菜鸟，魂被那破标记吃了？”一次对练后，墨影擦着额角不存在的汗，斜睨着他。她刚才故意卖了个破绽，夜羽竟没抓住。
夜羽摇头，甩掉脑子里纷乱的思绪。“抱歉。”
“抱歉有用要警察干嘛？”墨影哼了一声，走近几步，压低声音，“听着，不管那玩意儿让你‘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都别被它牵着鼻子走。设计这东西的人，心理战术玩得肯定不差。”
她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你的脑子，现在也是战场。别输给自己。”
夜羽深吸一口气，点头。他知道墨影说得对。恐惧和猜疑是比任何武器都有效的腐蚀剂。
他开始有意识地调整。当杂音的阴影浮现时，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呼吸、转移到体内能量的细微流转、转移到手腕上那个用于练习分流标记能量的金属环。他将白谕提供的关于标记能量结构的枯燥数据反复记忆、拆解，用理性的分析去对抗未知带来的不安。
白谕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在又一次深度扫描后，她罕见地多解释了几句：“标记的被动信息接收功能已被证实。你感知到的杂音，是其在特定能量场环境下，被动捕捉到的、极远处源头的零星通讯余波。强度不足以构成有效信息传输，但证明了其‘监听’属性。”
她调出新的模型：“基于此，反制策略升级。下一步，你需要学习构建‘精神静默层’——并非完全隔绝，而是在你的核心意识与标记的被动感知界面之间，建立一层可控的‘缓冲区’或‘过滤器’。允许无害能量通过，但尝试扭曲、迟滞或混淆可能携带特定指令或探测意图的波动。”
这比简单的能量分流更加复杂和精微，涉及更深层的精神力控制。夜羽学得很慢，进展宛如龟爬，大脑时常因过度负荷而刺痛。但他坚持着，每一次成功的“过滤”，哪怕只是让那冰冷的“镜面”感模糊了微不足道的一瞬，都让他感觉夺回了一点对自身疆域的控制权。
几天后的傍晚，结束了一天的煎熬，夜羽独自待在休息区，望着窗外模拟的、缓慢游弋的深海发光生物。手腕上的金属环传来轻微的震动——这是墨影设置的简易警报，当标记出现异常活跃（哪怕是极其微小）时会提示。
夜羽立刻凝神内视。标记本身并无明显变化，但他构建的那层粗糙的“精神静默层”，却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的、不同于以往冰冷空洞的“窥视感”。这感觉并非来自标记向外的连接，而是……仿佛有别的什么东西，正透过标记这个“窗口”，短暂地、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没有恶意，甚至带点……兴味索然的打量？
紧接着，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辨识的、带着独特频率的精神波纹拂过，将那窥视感轻轻“弹开”，并在他精神静默层上留下一个短暂的、如同水印般的印记——一个简笔的、咧着嘴的笑脸符号。
是丑森！
夜羽猛地意识到。是丑森的力量！他一直在关注？他甚至能察觉到这种程度的窥视并随手驱散？那这次透过标记窥视的……是谁？白面具？还是其他也发现了这“信标”的势力？
笑脸符号很快消散，但那瞬间的感觉无比清晰。丑森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我看到了，小麻烦我随手解决了，你自己继续加油。
没有言语，却比任何安慰都更让人安心。
夜羽靠在冰冷的玻璃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窗外，发光的鱼群悠然划过，在深沉的暗蓝中拖出转瞬即逝的光痕。
他身处多重监视之下——虫族女王的、白面具的、墨影姐妹的，或许还有其他未知的。但此刻，他不再感到那么孤立无援。
暗影重重，窥视无处不在。
但他也在学习如何在这透明的囚笼中，找到呼吸的缝隙，甚至……识别那些来自暗影中的，不同的目光。
路还长，标记仍在，危机未除。
但他握着金属环的手，微微收紧。
至少现在，他知道，并非所有看向他的眼睛，都怀着纯粹的恶意或贪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