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火正旺,干柴“噼啪”炸着火星,把灶台熏得发黑的铁架烤得发烫。林默刚把装硫磺粉的麻袋挪到墙角,指尖就被铁架烫得一缩——那热度像攥了把夏天的阳光,暖得扎实,连指缝里的灰都被烘得发脆。
“总算像个厨房了。”光球飘在火边,光团被烤得发亮,边缘泛着点橙,像浸在热水里的糖块。它晃了晃,突然往林默跟前凑了凑,光团蹭过她的胳膊:“喂,说好的下午茶呢?”
林默正用破布擦石台,闻言手一顿,布上的灰被震得飘起来,呛得她皱了皱眉。“下午茶?”她愣了愣,指尖突然想起绑定权能时光球含糊其辞的话——“权能哪有白用的?往后每天给我备顿下午茶,算‘租金’”。当时光顾着催番茄,早把这茬忘到了脑后。
“你当我跟你开玩笑?”光球的光团鼓了鼓,像气鼓鼓的河豚,“当初说好的,权能借你用,你给我做吃的——总不能让我跟着你啃生番茄吧?”
林默扯了扯嘴角,把破布扔到一边。确实没忘,只是在深渊里待久了,“下午茶”这词听着像上辈子的事——以前在后厨,午休时师傅总让她泡壶茶,切两块点心,说“再忙也得喘口气”,现在倒好,喘口气都得提防影刃,哪有闲心做点心?
可权能确实得靠光球盯着,她总不能真让它跟着啃生的。她往灶台边的麻袋堆看了看,昨天翻角落时捡了半袋野果——是些圆溜溜的红果子,指甲盖大,表皮滑溜溜的,沾着点绒毛,凑近闻有股酸甜味,昨天催熟番茄时顺手用权能捂了捂,现在摸着温乎,正好能当馅料。
“有野果,做挞行吗?”她扒开麻袋,野果滚出来几颗,落在石台上“哒哒”响,“没面粉,用烤脆的土豆泥凑活?”
光球往麻袋里瞅了瞅,光团晃了晃:“土豆泥太干,用灶台边那堆粗麦粉——昨天你翻硫磺粉时碰掉的,装在布包里,没受潮。”
林默果然在石台缝里摸出个布包,打开一看,是些黄扑扑的粉末,颗粒粗得像没磨细的盐,倒真能当面粉用。她把野果倒进破铁盆,指尖捏起颗——果皮薄得像层纸,轻轻一掐就破,汁水顺着指缝往下淌,甜酸味直冲鼻腔,呛得她鼻子发痒。
“得先把果核挑出来。”她想起后厨做果酱时的规矩,找了根干净的柴梗,按住野果往石台上一划,果皮裂开,露出里面的小核,黑得像芝麻。挑了没几颗,指尖就被果汁染得发红,黏糊糊的,像沾了层蜜。
“磨磨蹭蹭的。”光球飘过来,光团照在盆里,“用权能催催,让果肉自己跟核分开——权能又不是只能催熟,细着点用,能当‘小镊子’使。”
林默愣了愣,指尖往盆上悬了悬。上次催番茄是“放空”,这次要“细着用”,她试着把胸口的暖意往指尖引,没敢太急,像挤牙膏似的慢慢送——指尖的金光软得像蚕丝,缠上野果,果然没炸,只是把果肉轻轻往外裹,核顺着金光滑出来,落在石台上“叮叮”响。
“这不就快了?”光球的声音带着点得意,“权能不是水龙头,是绣花针,得会挑线。”
林默没吭声,可心里亮了亮。原来权能不止能催熟,还能这么用。她加快了动作,金光在指尖绕来绕去,没一会儿就挑完了果核,盆里堆着红彤彤的果肉,像团揉碎的晚霞。
她往果肉里撒了把粗糖——是昨天翻麻袋时找到的,糖块硬得像小石子,她用菜刀背敲了敲,碎成小块,混在果肉里“沙沙”响。接着往粗麦粉里掺了点温水,用手揉——麦粉糙得像砂纸,硌得手心发疼,揉了半天也没成团,倒像堆散沙。
“加点油。”光球撞了撞她的胳膊,“昨天催番茄时榨的油,装在破碗里,就在灶台边。”
林默果然在灶台缝里摸出个破碗,碗底沉着层橙黄的油,是昨天番茄炸开时溅进去的汁,被火一烤,竟凝成了油。她往麦粉里倒了点,再揉时果然顺了些,面团软得像块发糕,虽然还是裂着缝,总算能捏成型了。
她把面团摁在破铁锅底,用手掌压平——锅边锈得掉渣,面团沾了些铁锈,看着灰扑扑的,不像点心,倒像块补丁。她把野果果肉铺上去,果肉堆得冒尖,汁水顺着面团的裂缝往下渗,滴在锅底“滋滋”响。
“火别太旺。”光球往灶膛里瞅了瞅,“柴梗往里塞半根就行,别让火苗窜到锅边——烤焦了算你的。”
林默往灶膛里塞了半根柴,火苗果然矮了些,橙红色的,贴着锅底往上舔,把锅边烤得发红。没一会儿,麦粉的香味就漫开了,混着野果的酸甜味,把硫磺的辣味压下去了大半,连空气都变得软乎起来。
她蹲在灶台边盯着,火苗偶尔窜高,舔到锅沿,把面团烤得焦黑一块,她赶紧用柴梗把火拨下去——指尖碰着柴梗,被烫得缩了缩,可看着果肉慢慢冒泡,心里竟有点慌,像怕搞砸了师傅交代的活儿。
“差不多了吧?”她戳了戳面团边缘,已经硬了,不再粘手。
光球往锅上凑了凑,光团晃了晃:“再烤会儿,让糖汁渗进面里——你当做饭呢?熟了就行?”
林默没敢动,又等了会儿,果肉汁“咕嘟”冒了个大泡,溅在锅边,焦成块黑的,甜香味更浓了,连灶台底下都飘着味——她听见灶台底下传来“沙沙”响,是昨天那只小魔物,大概是被香味勾出来了,却没敢探头,只敢在缝里“呜呜”轻哼,像只馋嘴的猫。
她忍不住笑了笑,往灶台缝里塞了颗没挑核的野果,轻轻敲了敲砖:“等会儿给你留块。”
灶台底下的响动停了,过了会儿,野果被拖了进去,传来“咔嚓”一声,大概是在啃果皮。
“别喂魔物!”光球急得撞了她一下,“万一有病毒呢?”
“它没伤人。”林默护着锅,“再说,这果子甜,它大概也没吃过。”
正说着,面团边缘突然“啪”地裂了道缝,糖汁顺着裂缝往外淌,在锅底烤得焦黄,像镶了圈金边。光球突然喊:“行了!再烤就糊了!”
林默赶紧把锅从铁架上挪下来,放在石台上。锅太烫,石台上的灰被烤得冒烟,“滋滋”响。她往锅里瞅了瞅——面团烤得发黄,边缘焦黑,像块被踩过的饼干,可果肉都融了,红扑扑的,汁水在底下晃,看着竟不算难看。
她找了把破刀,往挞上划了块,递到光球跟前。野果汁还在往下滴,落在石台上,晕开一小片红。
光球往挞上凑了凑,光团颤了颤,像是在闻。过了会儿,才闷闷地说:“皮太硬,咬着费牙;糖少了,酸甜味没压住;边缘烤焦了,发苦。”它顿了顿,光团亮了亮,“勉强及格吧。”
林默本来还提着心,听见“及格”俩字,突然松了口气,跟当年师傅说“这菜能端上桌了”时一样。她自己捏了块边角,往嘴里塞——面确实硬,硌得牙床疼,可果肉甜津津的,混着烟火气,竟比勇者后厨里用精面粉做的还香。
“有的吃就不错了。”她含着果肉嘟囔,“在深渊里能烤出这玩意儿,算不错了。”
光球没反驳,光团蹭过挞边,像是在“吃”。林默正想再吃块,突然听见它说:“明天换熔岩面包——要加硫磺酱,没酱不叫熔岩。”
林默差点把嘴里的果肉喷出来:“硫磺酱?那玩意儿能吃?”硫磺粉呛得人打喷嚏,做成酱不得把嗓子烧烂?
“谁让你生吃了?”光球的声音带着点得意,“用权能把硫磺粉跟番茄油混了,再掺点healing草汁,烤面包时抹上去——烤的时候会冒蓝火,跟熔岩似的,那才叫‘熔岩面包’。”
林默愣住了。硫磺粉掺番茄油,还用权能混?这不就是让她练着用权能调和东西?昨天让她点火,今天让她做挞,明天让她做酱,光球哪是要下午茶,分明是变着法教她练权能——用最不起眼的方式,把“怎么用权能”藏在“做点心”里。她忽然想起师傅总说“学做菜得骗着学,盯着锅就忘了怕”,光球这招倒像师傅,心里突然暖了暖,像被灶膛里的火烘着。
“知道了。”她低低应了声,又往嘴里塞了块挞,“明天做就是了。”
光球大概没料到她这么痛快,光团顿了顿,往她手里的挞凑了凑:“再给我划块——刚才那块没尝出味。”
林默笑着把剩下的大半块都推给它,指尖往石台上擦了擦,沾着的果汁蹭在布上,留下道红印。她突然想起昨天塞盒子的麻袋,想去把盒子拿出来看看锁能不能撬开——昨天拿盒子时指尖碰着盒底,觉得有点黏,当时以为是积的灰,没在意——刚站起来,就听见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像有人踩着草走,很轻,却离得近。
她心里一紧,刚才撬锁的声音没再响,她还以为人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别出声。”她往光球那边递了个眼神,蹲到灶台边,抓起旁边的菜刀。灶台底下的小魔物大概也听见了,没再啃野果,往灶台深处缩了缩,爪子扒着砖缝,露出半只圆溜溜的眼睛瞅林默,像求护着,再没了动静。
门外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接着是“吱呀”一声——有人在推门板,没推开,大概是她刚才顺手用柴梗顶住了。
“里面有火。”门外传来个低低的声音,有点耳熟,像昨天影刃队长的声音,“烟囱在冒烟。”
林默的心猛地一跳——影刃队长?她怎么来了?她不是让自己往森林跑吗?
“会不会是影刃的人?”另一个声音响起,是小刺,带着点怯,“我们要不要再等等?”
真的是他们!林默刚想站起来开门,突然听见影刃队长说:“别推门,先看看地上——有野果核,是新鲜的,不是影刃的人吃的。”
林默往门缝看了看,果然看见两颗野果核滚在门边,是刚才小魔物拖出去啃的,大概是从灶台缝里掉出去的。
她刚想喊“是我”,突然听见影刃队长的声音沉了沉:“不对,你看门板缝——有硫磺粉。”
林默一愣,往门板缝看了看,果然有几道白印,像有人用手指抹上去的。不是她弄的,难道是刚才撬锁的人留下的?
“硫磺粉是影刃常用的记号。”影刃队长的声音压得更低,“他们可能在里面设了陷阱,别进去。”
“可……可林默姐说不定在里面啊。”小刺的声音带着点急。
“再等等。”影刃队长说,“我往里面扔块石头,要是没炸,再进去。”
林默心里咯噔一下——她灶台上还放着硫磺粉呢!要是石头砸中粉袋,再碰上火苗,非炸不可!
她刚想往门边冲,突然看见光球往灶台边飘,光团撞了撞装粗麦粉的布包——布包旁边,放着她刚才做挞剩下的野果果肉,还冒着点热气。
一个念头猛地窜进她心里。她抓起布包,往果肉里撒了把麦粉,又用指尖往上面抹了点权能——这次没敢用金光,只引了点胸口的暖意,像捂手似的捂了捂。
门外的脚步声近了,眼看就要有石头扔进来。林默咬了咬牙,把果肉往门缝里塞,用柴梗轻轻往外推——果肉顺着门缝滚出去,落在地上“啪”地裂开,汁水溅了一地。
“这是什么?”小刺的声音响起,带着点惊讶。
影刃队长没说话,过了会儿,传来“指尖碰果肉”的窸窣声,接着是她的声音,软了些:“是野果挞的馅……没毒,她真在里面。”
林默松了口气,刚想抽掉门后的柴梗,突然听见影刃队长“嘶”了一声,像是被什么扎了手。
“怎么了?”小刺急问。
“果肉里有东西。”影刃队长的声音有点哑,她指尖捏着那块小铁片蹭了蹭,又往门缝凑了凑,声音发颤,“是……是个小铁片,上面刻着字。”
林默一愣——她没往果肉里放铁片啊?
她往灶台边看了看,刚才挑果核的柴梗旁边,果然少了块小铁片——是昨天撬盒子时,菜刀不小心刮下来的碎片,上面刻着道浅痕,像个“麦”字,跟影刃队长纹章上的字一样。
怎么会掉进果肉里?
门外突然没了动静,过了会儿,影刃队长的声音传进来,带着点颤:“林默,你在里面吗?开门。”
林默刚想应声,突然听见灶台底下的小魔物“呜呜”叫了起来,声音比刚才急,爪子往灶台深处扒,像是在怕什么。
她心里一沉,往灶台深处看了看——刚才塞盒子的麻袋底下,不知什么时候渗出来点黑汁,像墨,顺着石台往下淌,把野果挞的残渣都染黑了。那黏糊糊的触感,分明就是昨天她碰着盒底时感觉到的“灰”。
那盒子……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