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雾的余味还缠在灶台缝里,像团拧不干的湿棉絮,呛得人嗓子眼发紧。林默蹲在地上擦石板,指尖蹭过一道深痕——是第19章影刃劈灶台时留下的,刀痕里还嵌着点辣椒籽,青绿色的,沾着黑灰,像没哭完的泪。
“呸。”她往手心啐了口唾沫,蹭了蹭石板上的辣椒汁。汁渍早干了,结成层暗红的壳,擦起来“沙沙”响,像在刮旧报纸。擦到灶台角落时,指尖碰着个硬东西——是她昨天记东西的破纸,被影刃撞翻的铁桶压出了褶子,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刺瓜反击”四个大字。
她把纸扒出来,往灶台上摊平。纸页糙得像砂纸,边角被火燎得发卷,字是用炭笔写的,描了好几遍,墨迹晕得像团乌云:“刺瓜催熟时手抖,权能忽快忽慢,刺尖刚冒半寸就软了,差点被影刃踩碎——幸好没慌到底,攥着勺柄稳了稳,刺才又硬起来。”
指尖划过“手抖”两个字,林默突然皱了眉。
她想起当时的光景:第16章影刃伪装成魔物钻进来时,她攥着刺瓜的手直打颤,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快催熟!快扎他!”,权能核心烫得像要烧起来,指尖往瓜上一按,刺倒是冒出来了,可没等高兴,刺尖“啪”地就软了,跟被晒蔫的豆芽似的。若不是影刃踩上来时没站稳,怕是早被识破了。
“还看?”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飘过来。光球从房梁上落下来,光团蹭了蹭纸页,带起点暖烘烘的风,“这纸都快被你盯出洞了。”
林默没抬头,又摸出张纸——是记“辣椒雾退敌”的,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辣椒,旁边写着“催到80%时手忙脚乱,差点催炸了,赶紧收力,雾才喷得匀”。字旁边还画了个叉,叉上打了圈,像个哭丧的脸。
“你说怪不怪?”她戳了戳纸上的辣椒,“明明按《图鉴》来的,刺瓜要60%成熟度,辣椒要80%,怎么我一急就出错?”
光球往纸页上落,光团把字照得发亮,像给墨迹镀了层金:“你这两张纸,倒像社畜的错题本。”
“嗯?”林默抬眼。
“你没发现?”光球晃了晃,光里映出她皱着的眉,“越急着‘必须成’,权能越像没关紧的水龙头——第11章催番茄,你急着看成果,番茄‘嘭’地炸了;刺瓜反击,你急着扎人,刺尖软了;辣椒雾退敌,你急着赶人,差点把辣椒催炸了。桩桩件件,都是急出来的错。”
林默的指尖顿在“急”字上。
像被人从后面敲了一棍,脑子里“嗡”地响。她突然想起第11章催番茄的事:当时她攥着番茄蹲在灶台边,眼睛都快贴上去了,心里念叨“快熟快熟”,权能核心烫得像揣了块烙铁,指尖一使劲——番茄“啪”地炸了,汁溅了满脸,酸得她牙疼。那会儿光球还骂她“猴急”,她没当回事,只当是自己手生。
可现在一想,刺瓜是急,辣椒是急,番茄也是急。
“食材有性,权能有心,情绪稳则力匀。”
一行字突然撞进脑子里。是《图鉴》夹页的批注,用毛笔写的,字歪歪扭扭的,当时她只当是哪个前辈的碎碎念,没细看。现在这行字像长了腿,在脑子里跑个不停,撞得她太阳穴发疼。
她猛地往灶台边爬,膝盖磕在石板上,疼得“嘶”了声。爬过去翻《图鉴》时,手指都在抖——图鉴还摊在“辣椒雾”那页,夹页的批注露了个角,她把夹页抽出来,借着光球的光细看。
纸页发黄,边缘磨得发毛,除了那句“情绪稳则力匀”,下面还有行小字:“躁则溢,缓则匀,如揉面,急则僵,缓则柔。”
“揉面……”林默喃喃。
突然笑了。
她想起以前在勇者后厨做报表的日子。领导站在身后催“五分钟要”,她手忙脚乱往表格里填数,越填越错,错了又慌,最后把“营收三千”写成“营收三万”,被骂得狗血淋头。后来她学乖了,领导越催,她越慢——假装找笔,假装翻旧报表,实则稳着性子填,反而从没出过错。
“原来权能也吃这套。”她把夹页往纸上一扣,炭笔“啪”地掉在灶台上。
小魔物从灶台底下钻出来,爪子上还沾着灶灰,叼着块野果干往她手里塞——塞完没走,蹲在旁边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她手里的番茄,像在问“成了吗?”,尾巴尖轻轻扫着灶台腿,扫一下停一下。它昨天被辣椒雾呛得打喷嚏,现在鼻子还抽抽着,黑溜溜的眼睛里全是盼。
“没怎么。”林默摸了摸它的头,指尖蹭到它软乎乎的耳朵,“就是突然想通了。”
她把两张纸叠起来,又撕了块新纸,往上面写。这次没急,笔锋慢悠悠的,炭笔在纸上“沙沙”走,像在描花:“番茄炸是因‘急着看成果’,刺瓜软是因‘急着扎人’,辣椒险炸是因‘急着赶人’——权能如水流,堵不如疏,躁不如缓。”
写着写着,指尖突然暖了暖。
是权能核心在发烫,不像之前那样灼人,倒像握了杯温茶,暖意顺着血管往四肢爬。她低头看胸口,衣襟下隐隐透出点淡金色的光,像埋在土里的萤火。
“哟。”光球凑过来,光团碰了碰她的胸口,“想通了就有反应,这权能倒实诚。”
林默没理它,往纸上添了句:“摸鱼法可用——如第12章催番茄,想‘刷短视频’则稳;揉面时想‘数工资’则匀。”写完把纸折成小本,往《图鉴》里一夹,咔嗒一声,正好卡住。
“这就完了?”光球绕着她转了圈,“不试试?万一想错了呢?”
林默瞥了眼灶台边的竹筐。筐里放着几个青番茄,是昨天从后山摘的,硬得像石头,本来想留着慢慢催,现在倒正好试手。
她拿起个番茄,指尖刚碰上果皮,心里就咯噔一下——下意识想“快熟”,权能立马往上涌,核心烫得发紧,跟之前催刺瓜时一个样。
“停!”她赶紧缩手,番茄“咚”地掉回筐里,滚了两圈。
小魔物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喉咙里“呜”了声,尾巴也不扫了。
“急什么。”林默拍了拍胸口,深吸口气。她想起做报表时的样子,把番茄往灶台上放,指尖虚虚搭着,不使劲,脑子里想:“这番茄是领导发的任务,催也没用,不如摸会儿鱼。”
她想起以前摸鱼时刷的短视频,画面里的小猫追着尾巴跑,傻得可爱;想起工位抽屉里的饼干,咸咸的,嚼起来“咔嚓”响;想起楼下的奶茶,珍珠滑溜溜的,吸一口能甜到嗓子眼里。
指尖的权能慢慢暖起来,像春雪化水,顺着指尖爬时,能摸着番茄皮上的小绒毛,暖意在绒毛缝里钻,每钻一下,番茄就粉一分——不像之前那样“轰”地涌,倒像用棉絮擦玻璃,一下下擦得匀。她盯着番茄看,果皮上的青慢慢淡了,透出点粉,像害羞时的脸红,没炸,也没软,就那么安安稳稳地变着色。
“成了!”光球喊了声,光团差点撞翻灶台上的油罐。
林默没动,指尖还搭在番茄上。她试着把“摸鱼”的念头收了收,想“快熟点”——权能立马又急了,核心“嗡”地跳了下,番茄皮突然绷紧,像要裂开。
“果然。”她赶紧又把念头转回来,想“算了,摸鱼要紧”,权能才又稳下来,番茄皮慢慢松了,粉得更匀了。
她把番茄拿起来,沉甸甸的,捏着软乎乎的,正好是70%的成熟度——跟第12章那次一样,甚至更匀。
“原来真不是我的错。”她把番茄往筐里放,指尖还留着暖,“是我太急了。”
以前做社畜时,总被“快”逼着走,好像慢一秒天就塌了。到了这深渊,还是改不了老毛病,遇着事就慌,攥着权能跟攥着救命稻草似的,越紧越乱。
“社畜的命,真是刻在骨子里。”她笑了声,笑声里带着点涩。
刚要把纸本往《图鉴》里塞,指尖突然顿住。
纸本底下,《图鉴》的页角不知何时翘了起来,露出半行字。是用朱砂写的,墨迹新鲜,像刚干的血:“矿场之路,躁则生险,缓则得机。”
林默心里咯噔一下。
这行字昨天还没有。她明明记得,《图鉴》这页只有“辣椒雾”的条目,哪来的朱砂字?
她赶紧把《图鉴》摊开,指尖往朱砂字上摸。字是凸起来的,糙得硌手,像用指甲刻的。指尖刚碰着字,就像碰着了烫铁,“嗡”地麻了下——字亮的时候,厨房突然静了,连小魔物的呼吸都停了,等字暗了,灶膛里的柴“啪”地爆了个火星,才惊得人回神,指尖还麻着,像被电过。字“嗖”地暗了,没了踪影,像从没出现过。
“看见没?”林默拽了拽光球的光团。
“看见什么?”光球一脸茫然,“你对着《图鉴》发呆干嘛?”
林默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她再翻那页,果然没了朱砂字,只有“辣椒雾”的条目,安安稳稳地趴在纸上,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是幻觉?
她捏了捏手里的番茄,软乎乎的,是真的;指尖的暖,也是真的。可那行朱砂字,明明就在眼前晃过,“矿场之路”四个字,像根针,扎在她脑子里。
她要去矿场的事,除了光球和小魔物,没告诉任何人。《图鉴》怎么会知道?
“发什么愣?”光球用光团撞了撞她的胳膊,“番茄都催好了,不尝尝?”
林默没动,眼睛盯着《图鉴》的封面。封面是深棕色的,磨得发毛,上面的“深渊食材图鉴”七个字,突然好像动了动,笔画往一起凑,像在拼什么。
小魔物突然“呜”地低吟一声,往她脚边缩了缩,爪子扒着她的裤腿,往灶台底下拽——它也怕了。
林默把《图鉴》往怀里一抱,指尖攥得发白。胸口的权能核心还在暖,可这次的暖里带着点慌,像揣了只扑腾的小雀。她把下巴抵在《图鉴》上,能摸着封面糙糙的布纹,低声跟它说:“知道了,不慌。”——权能核心突然暖了下,像被人拍了拍背,封面的暗好像也淡了点。
那行朱砂字到底是什么意思?“躁则生险,缓则得机”——是在提醒她,矿场里不能急?还是说,矿场里有什么东西,就等着她急?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纸本,上面“摸鱼法可用”五个字,突然显得格外刺眼。
或许,这权能里的“社畜法则”,不只是让她稳住权能那么简单。
矿场那么险,影刃的队长又在暗处盯着,她真能靠“摸鱼”活下去?
林默把纸本塞进《图鉴》,指尖往灶台边摸——摸鱼勺还在,勺柄温温的,沾着点硫磺粉。她把勺子攥在手里,才稍微稳了点。
可《图鉴》的封面,好像又暗了暗,像在叹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