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裹着潮气往窗缝里钻,凉丝丝地贴在脸上。林默趴在灶台边翻地图,指尖划过高耸的矿场轮廓,炭笔描的红圈被蹭得发毛。油灯芯“噼啪”爆了个火星,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晃了晃——这是盯着地图的第三个时辰了,眼皮沉得像坠了铅,可怀里的摸鱼勺总泛着点暖,温温地贴在胸口,倒像有人在轻轻推她:别睡。
“再看最后一眼。”她揉了揉酸胀的眼,指尖按在被墨涂的岔道上。那片黑黢黢的墨迹下,隐约能看出条细缝,摸鱼勺白天往这儿指时,光颤得特别急。刚想把地图折起来塞回灶膛,墙外突然传来“窸窣”一声。
不是风声。
是指甲刮过木头的动静,又轻又涩,像有人蹲在墙根,用刀慢慢剜墙皮。
林默手一抖,赶紧按住地图往灶膛缝里塞,指尖攥得发紧——第25章灰毛小魔物守在门口时,耳朵就总往这个方向竖,当时只当是山里的小兽,现在想来,怕是早有东西在暗处窥着了。
她踮脚往灶台角落挪,脚腕碰着个陶罐,“哐当”一声轻响,吓得她赶紧按住罐口。罐里是白天催熟的膨胀莓,扒开布盖瞅了眼:红紫色的浆果圆滚滚的,表皮绷得发亮,顶端还沾着点没擦净的草屑——按《图鉴》说的,这东西催到70%熟最妙,平时乖得像颗果子,只要碰着震动,能“嘭”地胀成三倍大,裹着黏糊糊的浆汁,韧得能粘住石头。
“总不能白催。”她咬了咬唇,指尖拂过浆果表皮,温温的,权能残留的暖意还在。前几天试催熟时,她捏着它数“摸鱼的分钟数”,从生涩的青硬摸到软弹的红紫,当时只当是练手,没想到这会儿倒成了用场。
墙外的刮擦声又响了,这次更近,混着压低的说话声,气音碎得像撒了把沙:“左边墙洞,上次炸的缝还没堵死……”
影刃。
林默后背一凉,摸起灶台边的破布,往门缝、墙洞塞——第16章他们就是从墙洞钻进来的,这次她早用硫磺泥浆填了大半,只剩两个指节宽的缝,本想留着透气,倒成了他们的目标。塞到第三个洞时,指尖突然顿住,转身往地上抓了把碎瓷片。
是影刃上次劈灶台时崩碎的瓷片,边缘尖得能划开皮肉。她把瓷片撒在门后的石板上,又往墙洞边堆了堆干草——碎瓷片碰着震动会响,能当预警;干草软,正好藏住脚边的“东西”。
做完这一切,才蹲回灶台后,摸出五颗膨胀莓。浆果在掌心里沉甸甸的,黏液沾得指尖发黏,像攥着几颗熟透的葡萄,却比葡萄多了股冲鼻的甜腥气。往门缝里塞了两颗,指尖沾着浆果黏液,滑得差点没拿稳——手一抖,浆果撞在石板上“咚”地轻响,她赶紧按住,屏住气听墙外动静,见没声,才松了口气,把剩下三颗滚到墙洞下,刚好卡在石板的凹缝里,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可别掉链子。”她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耳朵贴在冰凉的石板上。墙外的动静更清晰了,有脚步声踩在腐叶上的“沙沙”声,还有金属碰撞的轻响——是剑鞘蹭着石壁。
一共五个。
她数着脚步声,心跳得像擂鼓,却没慌。第21章捏着错题本琢磨“越急越乱”时,早把“慌”字刻在了纸页背面;第22章烤熔岩面包时,连面团发酵都能耐着性子等,何况是这点阵仗。
“动作轻些,那丫头片子要是醒了,按队长说的,先别杀,抓活的。”墙外有人低喝,声音压得极沉,却还是飘了进来。
林默咬着唇憋笑——还当她是第5章那个被刀架脖子就发抖的愣头青?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门前。有影子从门缝透进来,细长的,是握着刀的手。那人似乎在试探,用刀背轻轻敲了敲门板,“咚咚”两声,沉闷得很。
没动静。
他大概觉得安全了,抬脚就要跨门槛——脚刚落地,就踩在了碎瓷片上。
“咔嚓!”
脆响在夜里格外清楚。
几乎是同时,门后、墙洞下的膨胀莓猛地“嘭”了一声!
不是一颗,是五颗一起炸了。
红紫色的浆果瞬间胀开,像突然吹大的气球,表皮绷得发亮,裹着透明的黏液“啪嗒”贴在门板上。原本窄窄的门缝被堵得严严实实,连风都透不进;墙洞更绝,膨胀后的浆果直接把洞撑满了,浆汁顺着木头纹路往下淌,黏得能粘住飞虫。
“什么东西?!”门外的人惊得后退,脚却被门槛边的膨胀莓绊了个趔趄,“妈的,这是……”
他话没说完,后面的人往前撞来,四个人挤在窄窄的过道里,前头的被浆果堵着退不了,后头的收不住脚,剑鞘“哐当”撞在石壁上。更糟的是,膨胀莓的黏液蹭了他们满裤腿,滑溜溜的,有人想拔刀,手刚握住剑柄就打滑,“哐当”一声,剑掉在了地上。
“蠢货!捡起来!”最前头的人影低骂,挥刀往膨胀莓上劈——刀刃砍进黏糊糊的浆汁里,竟被粘住了。那浆汁看着软,实则韧得很,像熬老了的糖浆,刀拔出来时,带着长长的丝,“嗤啦”一声,在夜里格外刺耳。他劈了三下,浆汁溅得满脸都是,抹了把脸,手背青筋绷着——刚才还压着的气音突然变粗:“这破果子怎么回事?”
林默扒着灶台边的缝隙往外瞅,忍不住弯了嘴角。
那五颗膨胀莓她特意催到“半熟偏老”,《图鉴》夹页写着呢,这时候的浆果最“犟”,胀得大,还耐劈。看他急得直喘粗气,倒觉得比第6章被辣椒炸到时的慌,多了几分解气。
“这丫头片子早有准备?”有人慌了,声音发颤,“队长说她只会瞎催辣椒,怎么还有这玩意儿?”
“闭嘴!先砸开!”
刀刃劈木头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更急,却带着股虚火——他们被卡在窄过道里,连转身都难,哪还有章法?骂声混着喘气声飘进来,还夹着膨胀莓甜腻的腥气,像打翻了蜜罐的猪圈,乱得好笑。
林默往后退了退,靠在温热的灶台上。怀里的摸鱼勺暖得更明显了,像是在替她高兴。想起第6章被影刃堵在墙角时,手抖得连《图鉴》都快抓不住,那会儿哪敢想有一天,能蹲在屋里看他们急得跳脚?
“君主,醒了没?”她轻轻戳了戳悬在房梁上的光球。光球缩成个小团,光昏昏沉沉的,像没睡醒,却还是闷闷地应了声:“吵死了……早说他们今夜会来,你偏要熬到现在。”
林默愣了愣:“你早知道?”
“灰毛那小东西昨天扒我光团,往墙根指了三回。”光球慢悠悠飘下来,光蹭了蹭她的胳膊,“深渊的兽比人灵,它闻得出影刃身上的天界粉味。”
林默心里一动,往门口瞥了眼。影刃的骂声还在继续,其中一个突然拔高了声音:“不对劲!这浆果怎么越胀越大?”
她赶紧凑到缝边看——可不是嘛,刚才只堵了门缝,这会儿膨胀莓竟又大了一圈,浆汁把过道堵得只剩条缝,连他们的影子都快挤没了。突然想起《图鉴》里的小字:“膨胀莓遇杀气,胀势更烈”。
原来这些人的戾气,反倒帮了她。
“看来能堵阵子。”她松了口气,刚要转身去拿硫磺粉——万一他们用火烧呢?手还没碰到陶罐,墙外突然传来“嗤”的一声。
很轻的响,像有人在吹口哨。
紧接着,被堵的影刃突然不骂了。
林默的心猛地提起来。
过道里静得可怕,只有膨胀莓浆汁往下淌的“滴答”声。她扒着缝使劲瞅,昏暗中,看见最前头的影刃抬手往怀里摸——他的手没碰刀,竟摸出个小小的银哨,哨口对着墙洞的方向。
是要叫人?还是有别的法子?
刚想抓起灶台边的辣椒,就见那影刃把哨子凑到嘴边,却没吹,反而用指尖在哨身上敲了敲。三短一长,敲得极有节奏。
墙洞外突然传来“簌簌”的爬动声,像有东西正顺着墙往上爬,快得惊人。
林默攥紧了膨胀莓的藤——她想起房后还有个通风的小窗,是白天补墙时犹豫过的。那窗窄得只能过只猫,当时捏着硫磺泥浆站了会儿,想“影刃总不能缩成猫”,便没补,只塞了把干草挡灰。
“君主……”她刚要开口,光球突然往房后飘,光团亮了亮:“晚了,他们早留了后手。”
门外被堵的影刃突然低笑起来,声音透着得意:“林默,你以为堵了门就完事了?你那破厨房,可不是只有这一个入口。”
风突然变急了,裹着股熟悉的麦麸粉味,从房后飘进来。
林默转身往房后冲,手里还攥着颗没来得及用的膨胀莓。油灯被风吹得晃了晃,她看见窗台上落了个黑影——那人半蹲在窗台,衣摆沾着草屑,手里捏着把短刀,刀身映着月光,亮得刺眼。风从他身上刮过来,麦麸粉味混着汗味,冲得她鼻尖一痒。
是第六个影刃,刚才竟没算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