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上的陶罐还温着，是刚才塞紧绷酥时蹭的热。林默捏着那块骨片蹲在灶台边，指尖反复蹭过刻痕——凉得像块浸了井水的玉，纹路却暖烘烘的，淡金色的光还没褪，顺着纹路弯弯曲曲爬，像刚解冻的小溪，在骨片上绕了个圈。
她把骨片往紧绷酥的油纸包上凑了凑。
“嗡——”
骨片突然颤了下，光猛地亮了半分，刻痕里的“细流”涌得更急，竟顺着油纸往上爬，在“天界甜品师公会监制”那行小字上绕了个圈，才慢悠悠缩回去。
“连字都认？”林默低低咋舌。这骨片前几天还跟块普通碎骨头似的，塞在《图鉴》里当书签都嫌硌，怎么沾了紧绷酥的气，倒活过来了？
她摸出怀里的摸鱼勺。勺身还留着刚才探点心时的暖，勺头的红淡得快要看不见，只剩点温吞的热，像揣了半响的茶缸。
“再试试。”她把勺头轻轻往骨片上放。
还没碰到，勺身突然“嗡”地炸响。
不是先前探能量时的轻颤，是实打实的震，震得指尖发麻。淡金色的光“腾”地冒出来，比探紧绷酥时亮三倍，顺着勺柄的纹路疯爬，转眼就爬满了整个勺身——先前从没见过勺身有纹路，这会儿光一照，竟浮出层细密的花案：三圈藤蔓缠在一起，根须往勺头聚，正中间嵌着个指甲盖大的小芽，嫩生生的，像刚冒头的春草。
“这是……”林默呼吸顿了顿。
第23章光球说和谐之种时，提过一句“种籽嵌在勺上时，纹是活的”。当时没当回事，此刻看着勺身的藤蔓小芽，心尖猛地一跳——这不是和谐之种的纹，还能是什么？
她把骨片往勺身凑了凑。
骨片上的淡金光突然“嗖”地窜出去，跟勺身的光撞在一块儿。没等林默反应，骨片的刻痕竟跟勺身的藤蔓纹对上了——骨片边缘那道碎纹，正好卡在勺身藤蔓的第三圈弯上，严丝合缝，像原本就是从勺上掰下来的。
“我的天……”林默捏着骨片的指尖发紧。
这哪是小魔物的骨头？这分明是跟和谐之种嵌过的勺子同源的东西。可光球昨晚才说，和谐之种是锁她魂的根，怎么会跟块“骨龙项圈碎片”扯在一起？骨龙又是啥？听着就不是善茬。
“君主。”她扬声往房梁喊。
光球缩在房梁角，光团蔫蔫的，刚才说“骨龙”时那股慌还没散，光边缘泛着点灰，像蒙了层薄尘。听见喊，它慢吞吞飘下来，没敢靠近骨片，只在半空中悬着，光往勺身瞥了眼。
“看见没？”林默举着勺子晃了晃，“这纹跟骨片能对上。”
光球的光颤了颤，没说话，光团却慢慢往勺身凑。离着还有半尺远，勺身的藤蔓纹突然亮了，小芽颤了颤，竟往光球的方向歪了歪，像在打招呼。
“别碰！”光球猛地往后缩，光团缩成个小疙瘩，“和谐之种的纹碰不得——尤其是跟骨龙沾了边的！”
林默手一顿，骨片差点掉地上：“沾边？你是说……这骨片上的纹，本就跟和谐之种长在一块儿？”
光球的光暗了暗，飘到灶台边，光蹭了蹭被影刃劈裂的石板缝，声音闷得像堵了棉：“当年种籽嵌在勺子上时，旁边确实……确实有圈龙纹。”
它顿了顿，光团忽明忽暗：“但那是‘护种纹’，是用来稳种籽的，怎么会跑到骨龙项圈上？”
骨龙项圈……这词从光球嘴里蹦出来，比刚才见骨片发光还让人心沉。林默想起第28章光球光泛灰的样子，忍不住追问：“骨龙到底是什么？跟天界有关？还是跟深渊有关？”
光球没立刻答，光团落在紧绷酥的陶罐上，半天没动。灶膛里的余烬“噼啪”响了声，火星子窜起来，照得它光上的灰更明显。
“跟谁都没关系，又跟谁都沾点边。”过了好一会儿，它才闷闷开口，“老东西活了快千年，前半截跟天界混，后半截扎在深渊，最后……最后死在矿场那边的山坳里。”
林默心里咯噔一下：“矿场？”
“嗯。”光球的光颤了颤，“当年它脖子上就戴着个项圈，圈上嵌着护种纹——说是怕和谐之种散了，特意请人刻的。可它死的时候，项圈明明跟着一起埋了，怎么会碎成这样，还跑到你这厨房来？”
林默捏着骨片往矿场方向瞅。晨雾早就散了，山坳那边的树影黑沉沉的，像泼了墨，摸鱼勺突然在手里烫了下——勺身的藤蔓纹亮得刺眼，小芽直指窗外，竟跟昨天黑影消失的方向对上了。
“难道……”她猛地想起第28章那个攥着黑东西的矮黑影，“是有人从骨龙坟里挖出来的？”
光球的光猛地亮了：“除了天界那帮疯子，谁会动骨龙的坟？”它往紧绷酥的油纸包飘了飘，光扫过“公会监制”的字，“他们连项圈碎片都挖，怕是不止要找和谐之种，是想……是想把骨龙的魂也召回来。”
召魂？
林默指尖一凉。她想起第17章影刃吃速食饼时，手腕上闪过的黑纹，当时以为是刺青，现在想来，倒跟骨片上的刻痕有几分像。难道影刃身上的纹，也是骨龙项圈上的？
她翻出《图鉴》，哗啦啦翻到第13章——那页记着硫磺粉时，顺手画过影刃的银徽章，徽章边缘有圈细纹，当时没在意，此刻对着骨片一比对，竟跟骨片上的碎纹是一个路数。
“你看。”她把《图鉴》举到光球跟前，“影刃的徽章也有这纹。”
光球的光扫过画稿，突然“嗤”了声，是气出来的：“天界的小崽子们，倒是会捡便宜。骨龙当年跟天界闹掰，就是因为他们想拿护种纹炼魂器，现在倒好，偷了项圈碎片刻徽章，是想把骨龙的力也偷过去？”
林默没接话。她摸着骨片上的纹，突然想起第25章摸鱼勺探地图时，在被墨涂的岔道上亮过——当时只当是有天界能量，会不会……是这骨片的纹在引着勺子亮？
她把骨片往矿场地图上放。地图还摊在灶台边，是昨晚研究时没卷起来的，被墨涂的岔道黑黢黢的，像块补丁。
骨片刚碰着墨痕——
“滋啦！”
骨片的光突然炸了，淡金色的光烧得发白，刻痕里的“细流”猛地喷出来，在墨痕上冲开个小口子，露出底下淡红色的纹——竟跟骨片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这是……”林默瞪圆了眼。被墨涂的岔道底下，竟藏着跟骨片同源的纹？
“是骨龙的巢穴方向。”光球的声音发紧，光团凑过来，光在地图上扫了圈，“老东西当年把巢穴挖在矿场深处，就在晶洞旁边。墨涂岔道，是怕人找到巢穴入口。”
林默突然懂了第24章影刃为什么要往晶洞引她——不是晶洞有东西，是巢穴在晶洞旁边。他们炸墙、埋通道，怕是早就知道巢穴在哪，只是在找入口。
“那他们找巢穴干嘛？”她捏着骨片，光还在地图上烧，墨痕被冲得越来越薄，“项圈碎片都挖了，还不够？”
光球没说话，光团突然往厨房角落飘。角落堆着她前几天捡的碎木头，是打算堵墙洞用的，光球的光落在最底下那块木头上——木头缝里卡着点黑灰，沾着几根细毛，是小魔物的毛。
“你前几天是不是让小魔物去矿场边捡过硫磺？”光球突然问。
林默点头：“嗯，硫磺粉快没了，让它去山坳那边扒点——怎么了？”
“它去过骨龙巢穴附近。”光球的光扫过木头上的黑灰，“这灰是巢**的火山灰，沾了骨龙的气，小魔物怕这味，毛才炸成这样。”
林默捏着木头的指尖紧了紧。小魔物昨天还拽着她往岔道跑，原来不是瞎跑，是去过那地方？它是不是见过影刃在巢**折腾？
她刚要喊小魔物，灶台底下突然传来“窸窣”响。是小魔物自己钻出来了，爪子扒着灶台边，仰着头瞅骨片，喉咙里“呜呜”的，像在怕，又像在急。
它往林默手里塞了个东西——是颗圆滚滚的红果子，表皮刺还扎手，是今早它偷偷藏在灶台缝里的膨胀莓籽。前几天影刃翻窗偷籽时，它就蹲在草堆里眯着眼瞅，连影刃塞籽的布口袋都记着呢。此刻把籽往骨片上放，尾巴还轻扫林默的手背，“呜”了声，像在说“这个管用”。
“你去过巢穴？”林默戳了戳小魔物的脑袋。小魔物缩了缩脖子，却把籽往骨片上按——籽刚碰着骨片，突然“啪”地裂开道缝，淡红色的汁渗出来，滴在骨片的刻痕上。
骨片的光猛地变了。
淡金色里掺了点红，纹路突然扭曲，竟在骨片上拼出个模糊的形状——像个张开的爪子，正往矿场深处抓。
“是巢穴入口的机关。”光球的光亮得发白，“膨胀莓的汁能显骨龙的护种纹，这形状……是说入口要靠催熟的膨胀莓才能开。”
林默心里一沉。影刃前几天来偷过膨胀莓的籽，当时还以为是想仿她的堵门术，原来他们是知道机关？
她把骨片翻过来。背面的刻痕更浅，刚才没注意，此刻被红汁一浸，竟浮出行歪歪扭扭的字，不是深渊文，也不是天界字，是种更古老的符号——光球的光落在上面，突然暗得像要灭了。
“这是……‘种归龙腹’。”光球的声音发颤，光团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老东西当年刻的，说和谐之种最终要放回它肚子里，才能稳得住。”
种归龙腹？
林默捏着勺子的手猛地紧了，指尖掐得勺柄发疼——胸口突然烫了下，是权能核心在跳，像揣了只受惊的小兽。她低头按了按胸口，暖烘烘的热里透着股凉，心里发沉：这要是被取走，我不就成了没根的魂？风一吹就散了。
风突然从门口灌进来，吹得地图“哗啦”响。被墨涂的岔道上，骨片冲开的口子更大了，底下的红纹爬得更远，竟往晶洞旁边的硫磺窑绕了圈。
“他们要去硫磺窑。”林默突然反应过来。硫磺是深渊的东西，能克天界能量，影刃带着天界的点心，却往硫磺窑去，是想拿硫磺对付骨龙巢穴的机关？
她把骨片塞进怀里，又把摸鱼勺往腰间别紧。勺身的藤蔓纹还亮着，小芽直指硫磺窑的方向，暖得烫皮肤。
“得去看看。”她站起身。不管是骨龙巢穴，还是和谐之种要“归龙腹”，都不能让影刃先得手——种籽要是没了，她这条捡来的命，怕是也留不住。
“别胡闹！”光球突然挡在她跟前，光团胀得比平时大两倍，边缘颤得像风中的烛火，碎光掉了好几片，却硬挡在她跟前：“别胡闹！”话刚出口，光突然暗了暗，像是想起什么要紧事，又补了句“护种阵认种籽，你带着它进去，就是活钥匙——天界那帮人就等着捡现成的”。
林默脚步顿住。她知道光球没说谎——影刃接二连三来闹，怕不是真在等她去闯巢穴。可不去，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挖骨龙的坟，召魂炼器？
小魔物突然往她脚边蹭，爪子扒着裤腿往门口拽，又回头叼了叼陶罐里的紧绷酥——像是让她带着点心，或许能用得上。
“我有硫磺粉。”林默摸了摸口袋，硫磺粉罐还在，硬邦邦的硌着腰，“还有摸鱼勺，它能探能量，真有阵，我能提前察觉。”
她往灶台边瞥了眼，《图鉴》摊在那儿，骨片掉出来的那页正好是“骨龙花”的条目——前几天没细看，此刻才发现角落有行小字：“花畏硫磺，触之则谢”。
骨龙花是骨龙巢穴里的护阵核心，怕硫磺。影刃带天界点心，怕是不知道这个。
光球还想说什么，突然往窗外瞥了眼，光猛地暗下去：“他们来了。”
林默赶紧扒着门缝往外看。矿场方向的土路上，几个黑影正往这边走，走在最前头的瘦得像柴，手里攥着个黑盒子，盒子上的纹——跟骨片上的“种归龙腹”符号一模一样。
是昨晚那个矮黑影。
“他们要去巢穴。”林默咬了咬牙，把硫磺粉罐往怀里塞了塞，“我得跟上去。”
光球看着她，光团忽明忽暗，半天才叹口气：“带上熔岩面包。”它往灶台边的陶盘飘了飘，“怠惰光环能挡护种阵的感应，别让他们发现你。”
林默抓起两块熔岩面包塞进口袋，小魔物突然跳上她的肩膀，爪子扒着领口，往矿场方向指——它要跟着去。
“走。”她拍了拍小魔物的头，捏紧腰间的摸鱼勺。勺身的藤蔓纹还在发烫，小芽亮得像颗星，仿佛在给她引路。
刚走出厨房，怀里的骨片突然亮得发白，烫得像揣了块烧红的炭，隔着两层粗布都觉出灼，贴得胸口发疼。刻痕里的光流“哗哗”淌，在地上投的爪印突然清楚了——不是模糊的印，是带尖的爪尖，五道棱纹分明，正往硫磺窑的黑窟窿里钻，像要把人往里头拽。
林默跟着爪印往前走，心里发紧——骨龙、和谐之种、天界的阴谋，这一切都缠在矿场深处的巢穴里。她只希望，能赶在影刃之前找到答案。
风刮着草叶响，身后的厨房越来越远，前方的硫磺窑隐在山影里，像个张着嘴的黑窟窿。怀里的骨片烫得更凶了，烫得她心口发慌——像是在说，快到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