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岔道方向灌过来，带着股硫磺的呛味，混着草叶的腥气，吹得灶台边的破布帘“啪嗒”响。林默把最后一颗膨胀莓籽塞进陶罐，指尖蹭过罐口的细缝——缝里还沾着点暗红的汁，是今早小魔物塞籽时蹭的，这会儿干了，像道浅疤。
她把陶罐塞进灶台底下的暗格，又摸出那块骨片。骨片还温着，刻痕里的淡金光收得差不多了，只剩纹路边缘还泛着点暖，像刚熄的火堆余烬。旁边的油纸包鼓囊囊的，是那块紧绷酥，硬邦邦的硌着掌心，包装角落“天界甜品师公会监制”的小字被汗浸得发皱，倒更清楚了。
“都收好了？”光球飘过来，光团蹭了蹭陶罐口，没敢碰骨片，光边缘泛着点白，是刚才跟着往岔道瞥时吓的。
林默嗯了声，把骨片和油纸包一起塞进怀里，贴着权能核心的位置。胸口暖烘烘的，骨片挨着核心，竟轻轻颤了下，像在蹭她的心跳。她低头按了按衣襟，能觉出刻痕硌着皮肉，暖得发烫——这是锁她魂的东西，也是要带她闯巢穴的引子，又怕又亲。“刚才骨片亮的时候，你说‘种归龙腹’是骨龙刻的？”
光球的光暗了暗，飘到房梁上蜷成个球：“老东西当年犟得很，说和谐之种得嵌在活物身上才稳，偏要刻这字——谁知道最后把自己埋进矿场了。”它顿了顿，光团转了个方向，“你别瞎想，天界那帮人要的是种籽的力，不是你的命。”
林默没接话。她蹲下来翻灶台边的布袋，里头是前几天催熟的摆烂莓，紫黑透亮，表皮鼓着小疙瘩，《图鉴》上说这莓“催熟时会散怠惰气，适合镇场子”。光球昨晚说要加摆烂莓做下午茶，她本想今早烤挞，偏生撞上影刃的人，倒耽搁了。
“别翻了，”光球突然叹气，光团落下来，悬在莓子上方，“明天再烤也不迟——你真要去？”
林默捏起颗摆烂莓，莓子软乎乎的，指尖一按就陷个小坑，渗出来点清甜的汁。她往灶台边的石臼里放，声音轻：“不去怎么办？他们拿着带‘种归龙腹’的盒子往岔道走，要是真把骨龙的魂召出来，我这胸口的种籽……”
话没说完，胸口突然轻轻一跳，是权能核心在颤。骨片隔着衣襟贴上来，竟也跟着热了热，刻痕里的光倏地亮了下，又赶紧收了，像怕被发现。
光球的光颤了颤：“护种阵认种籽，不认人。你去了，阵说不定真把你当‘容器’锁着——天界那帮人就是算准了这个，才敢大咧咧往巢穴走。”
“可他们没种籽。”林默把莓子捣成泥，石臼“咯吱”响，“摸鱼勺探他们的盒子时，光淡得很，说明里头只有项圈碎片，没有种籽的气。他们得靠我开阵。”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光球的光。光团里映着石臼里的莓泥，紫黑中泛着点金，像揉碎的星子。“我不去，他们说不定会来拆厨房。”她笑了笑，指尖抹了把溅到手上的莓汁，“再说，我得知道骨龙和种籽到底咋回事——总不能一直揣着颗不知道来路的种籽过日子。”
灶台底下突然传来“窸窣”声。小魔物钻了出来，嘴里叼着块破布，是林默昨天擦勺子用的，布角还沾着点淡金光。它把布往林默脚边一放，又蹭了蹭她的裤腿，喉咙里“呜呜”的，尾巴扫得地面沙沙响。
“你也想跟着？”林默戳了戳它的脑袋。小魔物仰起头，爪子扒着她的膝盖站起来，往岔道方向指了指，又回头叼了叼石臼里的莓泥——是想让她带着莓挞走。
“倒比某些光球懂事。”林默笑着把它抱起来，小魔物在她怀里缩成个团，爪子扒着衣襟往怀里钻，正好压在骨片上，突然“啾”地轻叫了声，耳朵往后贴了贴，像被烫得慌——却往怀里又钻了钻，爪子扒着衣襟不放，喉咙里“呜呜”的，像在说“不疼”。
光球在旁边哼了声，光团往灶台飘：“烤挞吧烤挞吧，加三倍蜂蜜，少了不干。”它嘴上硬，光却往灶膛里飘了飘，火星子“噼啪”窜起来，比刚才旺了些。
林默往石臼里加了麦粉和野蜂蜜。麦粉是前几天按“摸鱼法”催熟的，细得像雪，倒进去时“簌簌”落，混着莓泥的甜香飘散开。她没急着揉面，指尖贴着面团，想象“这是刚发的工资，慢慢数”——第21章发现的法子，这会儿用着正好，权能温温地渗出来，面团慢慢鼓起来，软乎乎的像团云。
烤的时候，小魔物蹲在灶台边，爪子扒着石板看。挞皮边缘慢慢焦成金棕色，摆烂莓的汁“咕嘟”冒小泡，淡紫色的雾慢悠悠飘出来——是怠惰光环，比熔岩面包的淡，却更匀，像层薄纱。蹲在墙角的灰毛小魔物被雾罩着，原本竖着的耳朵慢慢耷拉下来，脑袋一点一点的，差点栽进灶台缝里。
“行了，别馋。”林默把烤好的挞盛进破盘子，刚放凉些，光球就飘过来叼了块，光团沾了点莓汁，像沾了颗紫珠子。“勉强及格，”它含混地说，“明天……明天矿场那边要是找着新食材，得给我做熔岩蛋糕。”
林默没应声。她拿起矿场地图，铺在石板上。地图被风刮得卷边，她用灶台边的碎瓷片压住四角。红圈标的“晶洞”旁，被墨涂的岔道果然隐隐透着光——是骨片的光映的，淡金色的一道细痕，正好覆在墨痕上，像给岔道描了边。
摸鱼勺放在地图旁边，勺身的藤蔓纹还亮着点，小芽直指岔道，暖得像块晒过的铁片。她捏起勺子，往晶洞的红圈上放——勺身的光暗了暗，往旁边挪了挪，又回到岔道的位置，像在摇头。
“看来真不在晶洞。”她指尖戳着岔道的墨痕，“影刃往晶洞引我，是怕我发现这儿。”
“老东西的巢穴本就藏在岔道尽头，”光球把最后一块挞咽下去，光团亮了些，“晶洞只是个幌子，当年骨龙故意在那儿留了点能量，就是怕人找到巢穴。”它飘到地图上，光扫过硫磺窑的位置，“巢穴入口在硫磺窑后面，得绕路走——你那硫磺粉带够了？骨龙花怕那东西。”
林默摸了摸口袋，硫磺粉罐硬邦邦的硌着腰，罐口用布塞得紧，没漏。“够。”她把地图卷起来，塞进《图鉴》的夹页，“天亮就走，趁影刃他们还在巢穴外折腾。”
“折腾？”光球愣了下，光团歪了歪，“他们拿项圈碎片能折腾啥？”
“不知道，”林默想起刚才扒门缝看见的黑盒子，“但那盒子上的纹跟骨片上的一样，说不定是在试着召魂。”她顿了顿，指尖敲了敲《图鉴》的封面，“第28章你说骨龙跟天界闹掰，就是因为他们想拿护种纹炼魂器——他们现在召魂，怕是想把骨龙的力炼进魂器里。”
光球的光突然炸亮，又猛地暗下去，像被吓着了：“疯了！骨龙的魂哪是能随便召的？当年它死的时候，魂跟巢穴的阵缠在一块儿，硬召只会炸——”它突然停住，光往林默怀里瞅，“他们是想……是想让你去拆阵？”
林默心里咯噔一下。她想起骨片碰地图时，墨痕下的红纹往硫磺窑绕——硫磺窑的硫磺能克天界能量，也能克骨龙花，而骨龙花是护阵的核心。影刃偷膨胀莓籽，是知道籽能开入口；他们不直接进，是怕护阵炸；他们往岔道引她，是知道只有她带着种籽，才能让阵认主，不炸。
“不管他们想啥，”她把《图鉴》往怀里塞，摸鱼勺的暖透过书页传过来，“我得先弄明白种籽到底咋回事。”
小魔物突然从她怀里跳下来，往门口跑了两步，又回头瞅她，爪子扒着门槛，往矿场方向指。天边已经泛白了，晨雾像层薄纱，罩着矿场的山影，岔道的入口隐在雾里，黑黢黢的，风往里灌时“呜呜”响，像有东西在喘气。地上的草被踩得倒向里侧，连露水都往岔道里淌，骨片的光到这儿突然亮得发颤——像怕里头的东西。
林默把摸鱼勺往腰间别紧，勺身的藤蔓纹蹭着衣襟，暖得踏实。她最后看了眼厨房——加固的门窗透着微光，灶台边的硫磺粉罐摆得整整齐齐，墙角的刺瓜藤爬了半面墙，叶尖还沾着昨晚的露水，亮闪闪的。
这阵子攒下的底气，都在这儿了。
“走了。”她拍了拍小魔物的头，灰毛小魔物从墙角蹦出来，叼着她的裤脚就往外拽，尾巴扫得地面沙沙响。
光球飘在她身后，光团忽明忽暗，半天没说话，快到门口时，突然轻轻撞了撞她的胳膊，光团蹭过的地方暖烘烘的——光边缘泛着点粉，像害臊似的，快撞上时又缩了缩，最后还是碰了碰：“要是真拆阵，记得用怠惰光环压着点，别让种籽太急。”
林默嗯了声，脚步没停。刚走出厨房，怀里的骨片突然亮了，比昨晚更稳，淡金色的光透过衣襟渗出来，在地上投了道细痕，正好往岔道的方向引。摸鱼勺也跟着暖起来，勺头的小芽颤了颤，像在点头。
风还在吹，却没刚才那么冷了。晨雾慢慢散，能看见岔道入口的草被踩得乱七八糟，是影刃他们留下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往硫磺窑的方向去。
林默跟着骨片的光往前走，小魔物跑在最前头，时不时回头瞅她，尾巴摇得欢。光球飘在她身侧，光团的暖混着摸鱼勺的暖，贴得人心里踏实。
她不知道巢穴里等着她的是什么，是骨龙的魂，是天界的阴谋，还是和谐之种的真相。但她知道，攥着摸鱼勺，带着硫磺粉，身边有小魔物和光球，就不算怕。
岔道的入口越来越近，骨片的光也越来越亮，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林默深吸一口气，抬脚迈了进去。
第一卷终。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