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的天就没亮过，跟蒙了层脏棉絮似的，怎么都透不出光。
我蹲在废弃牢房的门槛上，手指蹭着腰上的摸鱼勺。勺柄那“今日不加班”的刻痕，被潮气浸得乌突突的，跟我这会儿的心情一个样——堵得慌。
三天前刚用辣椒炸弹轰跑影刃那伙人，光球就晃悠悠飘过来，戳我胳膊：“不整个食材储备间？下次刺客再来，你连掏颗摆烂莓的空都没有。”
这话是真戳心窝子。我现在是绑了“食材催熟”的权能，可食材没处搁也是白搭。前儿藏灶台底下的摆烂莓，差点被小魔物当弹珠踢，吓得我后半夜攥着勺子没敢合眼。
“就这破地儿？”我踹了踹身后的铁门，铁锈“簌簌”往下掉，墙缝里窜出只灰毛耗子，“吱”一声又钻回黑黢黢的墙角，瞧着比我还怵这地方。
光球在头顶翻了个身，光团松松垮垮的，暖得像晒过的棉垫：“魔王城废墟就这条件。这牢房当年关重刑犯的，墙厚得能扛住岩浆喷，比你那漏风的后厨靠谱多了。”
没辙，撸起袖子往里冲。刚迈脚就被呛得缩了脖子，霉味混着股说不清的腥气，直钻鼻子，像是把烂菜叶泡在锈水里捂了半拉月，还带着点扎人的冷意，酸得眼眶发紧。
“先扫吧。”摸出从后厨顺来的破扫帚，往地上一杵，“咔嚓”，扫帚柄断了半截。得，社畜命到哪都逃不掉，干活先修工具，老规矩。
蹲在地上绑扫帚时，指尖蹭过石板缝里的泥，凉得扎手。这地是青石板，可缝里全是黑泥，硬邦邦的，抠都抠不动。边骂边扫，扫到墙角时，扫帚突然“咯噔”一下，像磕着了硬东西。
“啥玩意儿？”扒开地上的碎草，愣了。
墙角堆着一小撮灰黑渣子，不是牢房里常见的碎石或霉土，倒像……矿渣？
以前在勇者后厨帮过忙，见过矿工送的硫磺矿，就是这颜色，还混着点泛白的细沙。可这是魔王城废墟啊，离矿场少说十里地，矿渣怎么跑这儿来了？
更怪的是，这渣子看着新鲜。捏起一小撮，指腹蹭着潮乎乎的，没结块，倒像刚从矿车上掉下来的。
“光球，你瞅瞅这啥？”举着矿渣回头喊。
光球正飘在房梁上装死，光团缩成个小亮点，含糊嘟囔：“懒得多瞅，指不定是哪个不长眼的魔物，路过时蹭掉了矿车上的渣子。”
“你才蹭矿车呢！”翻个白眼，把矿渣往地上一丢。先清干净再说，管它是啥。
可刚转身，后腰突然硌得慌——是那摸鱼勺。这破勺自从绑了权能，除了催熟食材时泛点光，平时跟普通铁勺没两样，早忘了它还能搞特殊。
鬼使神差地，解下勺子蹲回墙角。
“你要是真有点用，就给瞅瞅这渣子对劲不。”嘴里嘟囔着，把勺头凑了过去。
没反应。
嗤笑一声，果然是瞎琢磨。刚要拿开，手背突然一热。
不是烤火的暖，是带着点刺的烫，像刚从灶上拿下来的汤勺边儿蹭了下皮肤。手一缩，低头瞅勺子——勺柄“今日不加班”的刻痕，竟泛着层极淡的金光！
那光弱得很，得眯着眼才见得着，可就是亮着，跟上次催熟地狱辣椒时一个样。
“操？”惊得差点坐地上。这矿渣到底是啥鬼东西？
光球“嗖”地从房梁飘下来，光团在头顶转了两圈，急乎乎问：“咋咋呼呼的？吓我一跳。”
“你看！”举着勺子递过去，“这勺碰矿渣就发烫，还亮了！”
光球的光团凑过去晃了晃，顿了顿，光边儿颤了下：“有点意思。这渣子……带着能量气。”
“能量？”懵了，“矿渣能有啥能量？难道是影刃的？”
三天前那刺客的刀上，沾过类似的灰，当时没在意，这会儿想起来，颜色跟这矿渣不差分毫。
蹲下身扒开矿渣，指尖刚碰到里头的东西，心猛地一揪——不是石头。
是几根细得像棉线的骨渣。白森森的，嵌在灰黑的矿渣里，扎眼得很。
捏起一根，指尖刚碰上就打了个寒颤——凉。不是石板的凉，是透着股阴气的冷，像攥了块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碎骨头。
“这是……人骨？”声音发紧。深渊魔物的骨头大多发灰，这么白的，更像……人的。
光球突然沉了声：“别碰。”
手一抖，骨渣掉回矿渣里。
“这骨渣不对劲，”光球的光团暗了暗，光都透着冷，“带着死气，还有……护种阵的味儿。”
“护种阵？”这词熟，绑权能时光球提过，说是初代厨神设的，护和谐之种的。可这破牢房里，怎么会有护种阵的味儿？
“你确定？”盯着矿渣，后颈有点发麻。
“错不了，”光球飘得更低，光团照着矿渣，声音闷乎乎的，“当年跟厨神烤蛋糕时，护种阵的能量就是这味儿——冷飕飕还发涩，跟啃了口没熟的摆烂莓似的。”
哪有心思接它的玩笑，脑子里跟塞了团乱麻，越缠越紧。
新鲜矿渣，人骨渣，摸鱼勺发烫，还沾着护种阵的味儿。这四样凑一块儿，怎么想都邪门。
这牢房废了几十年，影刃刺客三天前才来，矿渣要是他们的，骨渣哪来的？护种阵又跟这扯啥关系？
“会不会是……以前关在这儿的人留的？”试着猜。
“关这儿的都是重刑犯，”光球哼了声，“影刃杀他们从不留全尸，哪会留骨渣？还跟矿渣混一块儿。”
是这理。影刃那帮人狠得很，三天前那刺客被辣椒炸弹炸得满脸灰，还硬撑着骂我“疯子”，哪会好心留骨渣？
又捏起摸鱼勺，没碰矿渣，可勺柄还是温温的，刻痕的光没灭。
“它咋还亮着？”慌了。这勺平时催完食材就恢复原样，从没这么反常过。
“它在认东西，”光球突然说，“摸鱼勺是厨神用剩下的烤勺，能认护种阵的能量。这矿渣和骨渣，肯定跟和谐之种沾边。”
和谐之种……影刃三天前闯进来，不就是为了找这东西？
猛地站起来，盯着墙角的矿渣，后背“唰”地冒了层冷汗。
影刃是不是来过这儿？他们是不是在找和谐之种？这矿渣和骨渣，是他们留的？
可他们三天前明明被我炸跑了，要是来过，咋不把矿渣清了？故意留的？
“喂，发啥愣？”光球撞了撞我胳膊。
回神，咽了口唾沫，含糊道：“没……没啥。”
不能让光球知道我在怕。我现在是绑了权能，可真对上影刃，未必能赢。要是这矿渣真跟和谐之种有关，影刃肯定还会来。
“先不管了，”把扫帚往地上一放，强装镇定，“先清干净，食材总得有地方放。”
光球瞥我一眼，光团转了转：“你真不在乎？”
“在乎有啥用？”捡起扫帚，故意用力扫了下地面，“我现在就想搞个安稳的储备间，烤个摆烂莓挞，别的事……以后再说。”
话是这么说，眼睛却老往墙角瞟。
那堆矿渣安安静静躺在那儿，灰黑的，不起眼。可我知道，那底下藏着白森森的骨渣，还能让摸鱼勺发烫。
这事儿绝对没完。
边扫边琢磨，扫到离矿渣不远的地方，故意放慢了动作。
等今晚光球睡沉了，得来再瞅瞅。
至少得弄明白，这矿渣到底是谁留的，还有那骨渣……是不是真跟护种阵有关。
不然这储备间，住着也不安心。
扫帚尖蹭过石板，“沙沙”响。盯着地上的灰，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
影刃要是真在找和谐之种，这牢房里藏的东西，怕是比影刃的刀更瘆人——搞不好，就跟那和谐之种脱不了干系。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