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空铜壶的手还在抖,指尖被烫得发麻,连带着小臂都有点发僵——壶柄上残留的热气透过破布渗过来,烫得掌心发紧,跟攥着块刚从火里捞出来的石头似的。老骨就僵在对面,白森森的骨片上挂着水珠,顺着肋骨缝往下滴,“嗒嗒”砸在石板上,溅起的小水花沾在矿渣子上,没两秒就干了。它空洞眼窝盯着我,灰光里没了刚才的急切,倒多了点懵懵的怔愣,像被热水泼傻了,又像在琢磨“你为啥突然动手”。
空气静得发闷,只有火塘里的火星偶尔“噼啪”炸一声,溅起的火星落在地上,暗下去前还闪了闪。我咽了口唾沫,刚想开口说句“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老骨突然动了——它慢慢抬起手骨,指节轻轻蹭了蹭胸口被泼湿的骨片,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易碎品,眼窝的灰光跟着颤了颤,连胸腔里的“呼哧”声都轻了点。
“它这是……没生气?”我指尖攥了攥铜壶,转头看向光球。
光球飘在我胳膊边,光团还在微微晃,带着点不确定的虚:“不好说,残魂附骨的魔物都怪得很,保不齐是在憋劲儿跟你算账呢!”话虽这么说,它的光却比刚才暗了点,明显也没底。
我盯着老骨的眼窝,脑子里突然蹦出个念头——刚才它急着换碎骨时,明明往灶台的汤锅瞥了好几眼,那汤锅边还沾着前晚熬辣汤的红油渣子,它之前不还指着“辣”字求我给汤吗?难道这老骨头,是真的急着要辣汤?
这想法刚冒出来,《深渊食材图鉴》里的字就跟活过来似的,“哗啦”翻到“骨骼类魔物”那页——那天熬夜翻图鉴时,好像见过一行字:“骨骼喜辣汤,辛辣气能稳残魂,辅以healing草更甚,矿场多见”。当时只当是随便扫过的冷知识,没往心里去,可现在老骨这模样,不正好对上了?
“对了!那本图鉴!”我猛地反应过来,转身就往灶台边的木箱跑——那本翻得卷边的图鉴,就压在装摆烂莓的竹篮底下,封面还沾着点硫磺粉,边角都磨得发毛了。
手指刚碰到图鉴糙糙的封面,身后就传来“咔嗒”一声轻响。我回头一看,老骨竟跟着往前挪了半步,膝盖骨“咚”地轻碰石板,没敢再动,眼窝盯着我手里的图鉴,灰光亮了点,像认得出这东西似的,连骨节都微微晃了晃。
“它认识图鉴?”我心里一紧,翻图鉴的手顿了顿。指尖划过泛黄发脆的纸页,“哗啦”声在静夜里格外清楚,翻到“骨骼类魔物”那页时,我停住了——墨迹有点晕,“骨骼喜辣汤”那行字旁边,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骨头架子,旁边用淡墨标着“矿场常见”,那骨头架子的姿势,竟跟老骨这会儿站着的模样有几分像。
“就是这个!”我指着那行字喊出声,转头看向老骨,“你是不是要这个?辣椒肉汤?能稳住你的残魂?”
老骨没说话,却轻轻点了点头。颈椎“咯吱咯吱”响着,动作慢得很,却透着股笃定的实——跟刚才不管不顾扑过来抢碎骨的模样比,简直像换了副骨头架子,连眼窝的灰光都柔了点。
光球飘过来,凑到图鉴上瞅了瞅,光团晃了晃:“行吧,反正现在也没别的法子。不过你可得悠着点,那地狱辣椒辣得能烧穿喉咙,别把它那点可怜的残魂给冲散了!”
我深吸一口气,把图鉴往灶台上一放,溅起点灶台边的硫磺粉。灶台边的竹筐里,还剩着三颗皱巴巴的地狱辣椒——是前几天在深渊野地里摘的,红得发黑,表皮皱得像晒干的橘子皮,浑身还带着细细的小刺,指尖一碰就扎得慌。旁边的布包里,藏着点晒干的healing草,叶子碎碎的,就是上次给骨龙闻过的那种,凑近些还能闻见点淡香。
“拼了!”我咬咬牙,抓过颗辣椒往石板上放。指尖刚碰到辣椒皮,就被小刺扎得“嘶”了一声,赶紧找了块断瓷片当刀,“咔嚓”一下剁下去——辣椒汁瞬间溅出来,溅在手上辣得发烫,跟抹了层滚烫的辣椒油似的,我赶紧在围裙上蹭了蹭,越蹭越辣。
“慢点剁!溅得哪儿都是!”光球在旁边喊,光团往旁边飘了飘,像是怕被辣椒汁溅到,“你这手忙脚乱的样子,跟当年赶项目报告似的,生怕晚一秒就要被扣绩效!”
我没心思跟它抬杠,只顾着埋头剁辣椒。瓷片“咚咚”砸在石板上,震得指节发麻,辣椒被剁成碎末,辣气顺着风往鼻子里钻,呛得我直咳嗽,眼泪都快出来了。“当年加班切二十斤辣椒做辣酱,都没这么狼狈……”我小声嘀咕,指尖辣得发麻,却不敢停——老骨还在对面盯着,眼窝的灰光里,竟透着点眼巴巴的期待,连骨节都微微晃着,跟幼儿园小孩等着老师发糖似的。
剁完辣椒,我把碎末往铜壶里倒,又抓了把healing草撒进去。火塘里的柴火快塌了,我摸出块硫磺木塞进去,火苗“腾”地窜到半人高,烤得脸颊发疼,连睫毛都觉得烫,赶紧伸手扒拉了下柴火,把火苗压下去点。铜壶搁在火塘边,里面的水慢慢热起来,辣椒末在水里打着转,渐渐浮起一层红油,像给水面盖了层发亮的红布。
“咕嘟……咕嘟……”水开了,铜壶里的汤开始冒泡,红油裹着辣椒碎翻滚,辣气混着healing草的清香飘出来,呛得人嗓子发紧,连呼吸都带着辣意。我时不时伸手摸一下壶壁,刚碰到就赶紧缩回来——烫得指尖发疼,又怕火太旺把汤熬成干渣,只能蹲在旁边盯着,跟守着快烧开的水壶似的。
“你说这汤真能管用?”我一边盯着汤,一边问光球。心里其实没底,万一这汤不仅稳不了残魂,还把老骨那点魂给冲没了,那矿场的线索可就断了。
光球飘到壶口闻了闻,光团猛地往后缩,连带着光都暗了点:“哎哟!这辣气!能把我这残魂都呛散了!不过……闻着有护种阵的气,跟老骨身上的味儿能对上,应该差不了。”
汤沸得更厉害了,铜壶“嗡嗡”震得发响,壶口冒出的白汽里裹着辣,飘得满牢房都是,连墙角的矿渣子都沾了点辣香。我盯着壶里的汤,突然想起刚才老骨急着要碎骨的模样——它会不会是残魂太不稳,急着用辣汤稳住,才会不管不顾扑过来换碎骨?那碎骨,难道跟熬汤有啥关系?
正琢磨着,铜壶突然“咔嗒”响了一声——壶底的汤熬得发稠,表面的红油都快凝固了,该成了。我赶紧扯过块破布,胡乱裹了裹发烫的壶柄,小心翼翼地把铜壶拎起来。壶里的汤泛着亮闪闪的红油,辣椒碎浮在表面,气泡“啵啵”破着,热气烫得我手都在抖,连胳膊都有点发颤。
老骨见我拎起铜壶,突然往前挪了半步,膝盖骨“咚”地轻碰石板,没敢再近,眼窝的灰光亮得厉害,连骨片都绷得发紧——像等着吃糖却怕被烫着的孩子,透着点又急又怕的憨,跟刚才那股狠劲儿完全不一样。
“你别急,我这就给你……”话还没说完,铜壶突然晃了一下,里面的热汤溅出来几滴,落在石板上“滋啦”响,冒起股白烟,很快就散了。我心里一紧,赶紧稳住手,对着老骨的方向,慢慢把汤泼了出去!
热汤“哗啦”泼出,带着股冲鼻的辣气,在空中划出一道红油弧线。汤雾瞬间蒸腾起来,白汽裹着辣香和healing草的淡香,飘得人睁不开眼,连呼吸都觉得烫。我能清楚听见汤溅在老骨骨片上的“嗒嗒”声,混着“滋啦”的水汽声,在静夜里格外清楚,还有点辣香飘进嘴里,辣得舌尖发麻。
老骨没躲,就那么直直站在原地,任由热汤淋在身上。红油顺着骨片往下流,在肋骨缝里积成小股,再滴到石板上,晕开一小片红,像撒了点辣椒油。它的动作僵了僵,眼窝的灰光忽明忽暗,不像刚才被热水泼时的怔愣,倒像在细细感受那股辣气,连胸腔里的“呼哧”声都慢了半拍,变得轻缓起来,跟人舒了口气似的。
“怎么样?管用不?”我急着问,往前凑了半步,手里还攥着空铜壶,指尖的烫意还没散,辣意却顺着指尖往胳膊上窜。
老骨没动,只是慢慢抬起手骨,指节轻轻碰了碰胸口沾着汤的骨片。过了会儿,它突然往旁边挪了挪——露出刚才被它挡住的那块发光矿渣,矿渣被汤雾裹着熏了会儿,竟泛出点淡淡的红光,跟汤里的红油一个色,像块被染红的碎玻璃,在月光下闪了闪。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矿渣怎么会变颜色?是辣汤的气渗进去了,还是这矿渣本身就跟辣有关?它跟老骨的残魂,又有啥牵连?
还没等我细想,老骨突然又动了。它往灶台的方向指了指,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眼窝的灰光颤得厉害,连骨节都跟着抖——像是在说“还要”,又像是在暗示什么更重要的事,指尖还往那块发红的矿渣上碰了碰。
光球飘到我身边,光团急得直晃:“别泼了别泼了!你看它骨片都在颤,万一真把残魂冲散了,咱们找谁问矿场的事去?”
我攥着铜壶的手停在半空,看着老骨的眼窝,心里犯了难:要是再熬汤泼它,真怕辣气太冲伤了它的残魂;可要是不泼,它这急切的模样,明显是还没够,而且那发光矿渣的红光,说不定藏着矿场的线索。更要紧的是,竹筐里就剩两颗辣椒了,再熬,下次遇到影刃连辣椒炸弹都做不了。
老骨见我没动,慢慢往前凑了凑,动作轻得很,膝盖骨碰着石板都没出声,生怕吓着我。它的眼窝盯着我手里的铜壶,又盯着灶台上的辣椒筐,骨节“咯吱咯吱”响着,透着股恳求的软——跟刚才那个不管不顾扑过来的骨头架子,完全判若两人,倒让人有点不忍心拒绝。
我深吸一口气,盯着铜壶里剩下的那点残汤,指尖蹭了蹭灶台上的辣椒筐:到底要不要再熬点给它?这辣椒肉汤,除了稳残魂,会不会还有别的用处?那发光矿渣的红光,是不是在说,这汤能解开矿场的秘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