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文化节筹备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放学后的教室里只剩下零星几个学生，林晓阳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将最后一张海报草稿修改完毕。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六点二十了，窗外的天色开始变暗。
"完成了吗？"
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晓阳转头，看到陈默站在她身后，手里抱着几本厚重的参考书。他今天换了件深蓝色的毛衣，衬得肤色更加干净清爽。
"嗯，刚画完。"林晓阳将海报转向他，"你觉得怎么样？"
陈默放下书本，俯身仔细查看。他靠得很近，林晓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气，混合着一丝铅笔石墨的味道。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海报边缘。
"构图很新颖，色彩搭配也很和谐。"陈默推了推眼镜，指着海报一角，"不过这里可能需要再突出一下活动时间，字体可以再大一些。"
"你说得对。"林晓阳点点头，伸手去拿马克笔，却不小心碰倒了陈默放在桌角的笔记本。本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摊开几页。
"对不起！"林晓阳慌忙蹲下去捡，却在看到笔记本内容时愣住了。
那不是普通的课堂笔记。摊开的页面上是一幅精细的铅笔素描——校园后山的那片枫树林，秋日阳光透过树叶的斑驳光影被完美捕捉，每一处细节都栩栩如生。翻开的下一页是图书馆的穹顶结构图，精确的透视和阴影处理显示出作者扎实的美术功底。
"这是...你画的？"林晓阳小心翼翼地拾起笔记本，抬头看向陈默。
陈默的耳根微微泛红，他接过笔记本，轻轻合上。"只是随手涂鸦而已。"
"才不是涂鸦！"林晓阳站起身，眼睛亮晶晶的，"这简直太棒了！你学过美术吗？"
"小时候学过几年。"陈默将笔记本塞回书包，语气平静，但林晓阳注意到他指尖轻轻摩挲着笔记本封面，像是在安抚一个老朋友。
"为什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陈默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一丝林晓阳读不懂的复杂。"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我们继续修改海报吧，明天就要交了。"
林晓阳想追问，但看到陈默明显不想多谈的样子，只好作罢。她重新拿起马克笔，却发现自己无法集中注意力。那个笔记本里的画作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么生动的笔触，那么敏锐的观察力，与平日里理性冷静的学生会副主席形象截然不同。
"其实..."陈默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我将来想学建筑。"
林晓阳惊讶地抬头。
"建筑设计可以兼顾理性与艺术。"陈默的目光落在远处，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用建筑安身，用绘画立命。这是我父亲常说的话。"
"你父亲也是建筑师？"
"曾经是。"陈默的眼神黯淡了一瞬，"现在他更关心股票和房价。"
林晓阳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轻轻点头。教室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马克笔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
"你们还在啊？"杨天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抱着几卷彩纸走进来，脸颊因为快步走而泛着红晕，"我刚从美术室拿了材料过来。"
"海报马上就完成了。"林晓阳说。
杨天晴凑过来看他们的作品，"哇，晓阳你画得真好！陈默，你看人家这水平..."
"陈默的画技比我好多了。"林晓阳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陈默明显僵了一下，而杨天晴则惊讶地挑眉："陈默会画画？我怎么不知道？"
"只是小时候学过一点。"陈默迅速回答，语气比平时急促，"天晴，你能帮我去复印室拿一下节目单样本吗？我明天要用。"
"现在？"杨天晴看了看窗外渐黑的天色。
"拜托了。"陈默递给她一张纸条，"就按这个编号找。"
杨天晴接过纸条，目光在陈默和林晓阳之间转了一圈，嘴角浮现一抹了然的微笑。"好吧，我去去就回。你们继续忙。"
等杨天晴的脚步声远去，陈默才松了口气。他转向林晓阳："抱歉，我不是故意隐瞒...只是..."
"不想让别人知道？"林晓阳理解地点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
"不是那样的。"陈默犹豫了一下，从书包里重新拿出那本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递给林晓阳，"如果你真的感兴趣的话。"
这一页画的是一幅夜景——满天繁星下，一个男孩独自坐在屋顶上仰望天空。画面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感，却又蕴含着某种希望。林晓阳的手指轻轻抚过纸面，仿佛能感受到作画时的情绪。
"这是...你？"
"十四岁生日那晚。"陈默的声音很平静，"父母因为工作都没回家，我一个人在屋顶上坐了一整夜。"
林晓阳心头一紧。她想说些什么，但所有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最终，她只是轻轻将笔记本还给了陈默。
"谢谢你的分享。"她真诚地说。
陈默接过笔记本，两人的指尖短暂相触，又迅速分开。他低头整理书包时，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林晓阳突然有种冲动想帮他拨开那缕头发，但手刚抬起一点就克制住了。
"其实..."陈默突然说，"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坚持学画，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现在也不晚啊。"林晓阳微笑道，"你画得那么好。"
陈默看着她，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彩。"你真的这么认为？"
"当然！"林晓阳用力点头，"你知道吗？我妈妈是美术老师，从小我就看过很多画作。你的素描有灵魂，这很难得。"
陈默的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个林晓阳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那一刻，他整个人仿佛被点亮了，不再是那个永远沉稳得体的学生会副主席，而只是一个因为被理解而开心的普通男孩。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杨天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抱着一叠复印纸走进来，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
"在聊艺术。"林晓阳说。
"艺术？"杨天晴挑眉，"陈默什么时候对艺术感兴趣了？"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陈默平静地回答，但林晓阳注意到他悄悄将笔记本塞回了书包最里层。
杨天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耸了耸肩。"节目单我拿来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家了。"
三人一起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学楼时，校园里已经亮起了路灯。初秋的晚风带着丝丝凉意，林晓阳不自觉地拢了拢衣领。
"冷吗？"陈默问。
"还好。"林晓阳微笑回应。
"给。"陈默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晚上降温了。"
林晓阳愣了一下，刚要接过，杨天晴突然插话："陈默，你忘了明天早自习要交的物理作业了吗？"
"啊，真的忘了。"陈默拍了拍额头，"得赶紧回去写。"
"那我们快走吧。"杨天晴自然地挽住陈默的手臂，又对林晓阳说，"晓阳，你自己回家没问题吧？"
林晓阳看了看杨天晴紧握陈默手臂的手指，微笑着摇头："没问题，我家很近。"
"明天见。"陈默歉意地朝她点点头，被杨天晴拉着快步走向校门。
林晓阳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亲密无间。
她慢慢走向相反方向的校门，陈默的外套还搭在手臂上。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穿上，只是小心地折好放进书包。
回家的路上，林晓阳脑海中不断浮现那本素描本里的画作，还有陈默谈论梦想时眼中闪烁的光芒。她想起自己转身拿笔时，无意中瞥见他专注修改海报的侧脸——微蹙的眉头，抿紧的嘴唇，还有镜片后那双认真得近乎执着的眼睛。
那一刻，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而就在同一时刻，城市的另一端，杨天晴坐在钢琴前，手指重重地落在琴键上，奏出一串不和谐的音符。她盯着乐谱，眼前浮现的却是陈默看向林晓阳时，那个她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