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看一下,在这段梦境里,她后续会怎么发展。还有这永无止境的轮回里,让她痛苦的。”
“可以的,不过我们的时间不够。所以可以给你看一下她的一些人生片段。”璃星在空中漂浮着,摆弄着那条像录像带一样的回忆。
瞬间,处在虚空中的落雨霖周围出现了无数影象,庞大的信息开始涌入她的脑海。
她看到了,那些支离破碎拼凑起来的片段。
在那样的片段中,毕业后的梦遥进入本地一所普通大学,明明选择了理学,可是又在图书馆中看着哲学类书籍;看到她每天乘坐同一班电车,总是选择最角落的位置,眼神盯着窗外,看繁化变幻的霓虹;看到她定期去医院复诊,药袋上的标签从"氟西汀"变成"帕罗西汀"又变成"舍曲林"。
只是那面对他人时礼貌时的微笑,那得体的举止之后,落雨霖一无所知。
“能看一下她平淡生活的背后,她在承受些什么吗?”落雨霖下意识的询问道。
“可以的。”璃星打了一个响指,梦境开始变幻。
一个雨夜,雨霖漂浮在梦遥公寓的窗外。少女蜷缩在单人床上,床头柜上散落着药片和半杯冷水。她紧紧抱着一个褪色的布偶熊,肩膀轻微抖动。
那是沉重的呼吸声,是在窒息感中努力求生的欲望,是在紧张和焦虑中即将崩断的琴弦,是静静的听到自己的心脏疯狂跳动。
雨霖想穿过窗户去安慰她,却只能像个无能为力的幽灵。
"为什么她会这样?"雨霖问璃星,"明明之前还在过着正常人的生活,在现实世界里他经历了什么?"
“你是想看她早期的经历吗?”璃星飘在半空,“因为现在是观察模式,所以可以的,你可以读取主人的完整记忆。这也是你作为梦使的特权啦。”
片段再次展现。
男人从床上翻起身来,猛扇小女孩,“让你回去睡觉,你不听,一直赖着我这里看电视,我怎么睡?”
“可是只有爸爸的房间里有电视的,我还想再玩一会儿。”
“我让你看!”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小女孩被彻底激怒了,抓起旁边父亲的烟盒,狠狠的往远处丢去。
又是一记耳光。
小女孩哭着捂着脸往屋外跑。
男人翻身下床追在小女孩身后。
“啪。”声音更大了。
女孩大声哭叫着,在房子里从东边跑到西边。
男人的耳光从东边扇到西边。
小女孩咬着自己的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血珠从齿间渗出。
“打孩子干什么?自己窝囊没出息,还打孩子。”祖母的声音传来,紧紧的把小女孩护在身后。
"林梦遥,8岁,母亲去世后跟随父亲生活。"璃星的声音变得低沉,"父亲再婚后,酗酒并有暴力倾向。再加上继母不怎么待见林梦遥,心痛的祖母把她接过来生活。"
新的画面浮现:医院走廊里,瘦弱的少女独自填写表格,穿着洁白的病号服,躺在床上输液器;深夜的书桌前,少女一边照顾发烧的外祖母一边复习功课;药店里,她仔细比对药品价格,最后选择最便宜的仿制药。
"σ类精神病的特点是患者会因内心突然出现的荒谬或自毁念头而产生极度恐惧感。"璃星解释,"林梦遥长期压抑真实情绪,害怕自己会像父亲一样伤害他人,不断对抗内心的各种想法与念头,始终处于紧张焦虑的情绪之中。"
雨霖想起高中时的梦遥——那个永远温和有礼、从不拒绝他人却也从不主动靠近的优等生。原来那微笑背后,是无数个自我怀疑的深夜和药效消退后袭来的恐惧。
“那她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样的呢?”
画面定格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已经大学二年级的梦遥坐在公园长椅上,看着一群小学生追逐玩耍。
一个小女孩摔倒了,梦遥立刻站起来,又犹豫地坐回去,手指紧紧攥着包带。直到孩子的母亲跑来安慰,梦遥才松了口气,嘴角浮现出温柔的弧度。
她从包里拿出素描本,快速画下这一幕,显得格外的静谧和满足。
就在这时,一辆失控的轿车冲上人行道。雨霖看到梦遥丢开素描本冲向最近的一个孩子——
刺耳的刹车声。
世界陷入黑暗。
"这就是林梦遥昏迷的原因。"璃星说,"她在现实中救了一个孩子,自己却被撞成重伤。医疗团队可以治疗她身体的伤,但意识被困在自我构建的梦泡里。"
“原来是这样吗……”
落雨霖有些伤痛和愧疚。那些她曾经以为是疏离的表现——保持距离的礼貌,恰到好处的微笑,对独处的坚持——全是这个女孩保护他人也保护自己的方式。
原来自己嗤之以鼻的平淡生活,却是梦遥眼中实打实的黄金,使她无数个日日夜夜在梦中祈求,却仍然难以获得的东西。
"第一个轮回结束。"璃星宣布,"现在你有两个选择:放弃任务,或者带着这些记忆开始第二次尝试。"
雨霖擦干眼泪。窗外的霓虹灯依然变幻着颜色,但在她眼中已不再只是无聊日常的背景。她想起梦遥素描本上那些细微美好的瞬间,想起她救孩子时毫不犹豫的步伐。
明明她什么也没有做错吧。
她,忍受着这样的痛苦和焦虑,却让人温柔的善待每一个人。
尽管没有被世界温柔以待,但她选择温柔以待整个世界。
"再来一次。"雨霖说,声音因决心而颤抖,"这次我一定会找到进入她世界的方法。"
如果说在看到这些之前还能放弃,在看到这些之后,雨霖越发的感到自己不能放手。
这个叫梦遥的孩子,会看到小小的孩子牵着父母的手,露出温暖阳光的笑容,祝福他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能看到路边流浪的野猫主动喂出火腿肠,眼里闪过温柔与笑意。看到别的同学打闹嬉戏,享受着美好的高中生活,眼里虽然有羡慕,可是却并不嫉妒,反而是满足与自卑。
这是一个好孩子。这样的结局不会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