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说等我长大..."梦遥的手指悬在明信片上空，最终没有落下，"就能坐新干线去看真正的海。"
“我还想，去天文馆看星星。去海洋馆看鲨鱼！我最喜欢星星和海了！
雨霖胸口发胀。她突然注意到床头日历上密密麻麻的记号——红色圈起来的是父亲夜班的日子，绿色小点是和奶奶去超市的日期。
而今天，7月17日，画着一颗小小的金色星星。
"今天是..."
"我的生日。"梦遥迅速合上剪贴簿，嘴角条件反射般扬起那个完美的笑容，"不过爸爸说...啊！"
雷声炸响的瞬间，楼下传来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梦遥的表情瞬间凝固，她一把抢过雨霖手中的湿衣服塞进床底，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躲起来！"她推开壁橱的门，里面整齐挂着几件童装，明显是多年前的尺寸，"求你了..."
语气中是害怕与恳求。
雨霖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透过百叶门缝看见梦遥飞快地整理房间。她把剪贴簿塞回床底，调整纸动物的角度，甚至用掌心抚平床单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
"遥！"男人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我的制服呢？"
"熨好挂在玄关了！"梦遥的回答清脆得不像话，"饭团在冰箱第二层，味噌汤保温瓶里..."
沉重的脚步声停在卧室门口。雨霖屏住呼吸，看见一双沾着泥水的工装靴。
"这怎么有双湿鞋？"
"啊，是、是我刚才擦窗台不小心..."
"说过多少次！地板泡坏了你赔得起吗？"
壁橱里的黑暗突然变得粘稠。雨霖数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听见梦遥小声的道歉。
心里一阵心痛。
“每天都见这些破纸，花花绿绿的放在一起，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当脚步声终于远去，大门重重关上的瞬间，雨霖几乎是跌出壁橱的。梦遥正跪在地上捡碎玻璃，以及散落一地的彩色糖纸。
"对不起..."她先开口了，声音轻得像羽毛，"吓到你了吧？"
“其实这些糖纸并不是我的，每次在楼下，我都会捡起来，让我认为颜色最好看的一个，偷偷放在一起。”梦遥有些苦涩的笑了一下，“我果然是个坏孩子吧，总是幻想着，渴求着那些不属于我的东西。”
“我是个爱攀比的坏孩子呢。”
雨霖的视线模糊了。
"我帮你。"雨霖蹲下来时，一滴温热的水珠落在梦遥手背上。不是雨水。
梦遥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暴风雨拍打窗户的间隙里，仿佛能听见两人的心跳。
"雨霖。"梦遥的眼睛在昏暗中有种奇异的光亮，"等我们长大..."
她没有说完。但雨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巴厘岛的海浪，阿尔卑斯的雪线，看到了所有被剪下来珍藏的远方。
雨停了。积水从屋檐滴落的声音，像一串小小的，逐渐远去的脚步。
落雨霖突然明白那些完美到失真的笑容从何而来——在这个狭小房间里，梦遥早已学会如何把眼泪折成纸鹤，把叹息剪成远方。
她，在自己没有遇到的地方，在那无数个只能与自我陪伴的日日夜夜，一直都是如此吗？
自己究竟能为她做些什么呢？
八月底的傍晚，她们像往常一样坐在河堤上啃冰棍。梦遥沉默许久，突然开口："雨霖，我要搬走了。"
冰棍"啪嗒"掉在地上。雨霖转过头，看见夕阳把梦遥的侧脸染成金色，睫毛上挂着细碎泪光。
"奶奶的妹妹病了...我们要去照顾她。"梦遥的声音很轻，"在另一个城市...很远。"
雨霖想说"我会等你回来"，想说"我们可以写信"，手无措的悬在半空。
可是却没有说出口。
这就是璃星说的，这个孩子必须要经历的痛苦吗？无论发生什么，梦遥都会患病吗？那让人难以承受的，σ类精神病。
可能命运就是这样吧，总是要她自己孤独的经过一段路程，经历那些苦涩的记忆吧？毕竟这是无数个轮回里面她最可怕的噩梦。
最终雨霖只是紧紧抱住她。梦遥的肩膀瘦得硌人，洗发水是廉价的草莓香精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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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卡车停在梦遥家楼下那天，雨霖一大早就躲在电线杆后面。
晨雾还没散尽，搬运工们正把包着防撞泡沫的家具一件件抬上车。
雨霖攥着口袋里的猫咪挂件——那是她熬了三个晚上才做好的，黑线绣的猫咪圆滚滚的，眼睛用了两颗淡金色的纽扣，在阳光下会微微发亮，像极了她们常喂的那只"小判"。
她明白此刻的自己帮不了梦瑶，但总是想着能有个人陪在她身边。
所以她制作好了这个猫咪挂件，希望能够唤起她快乐的时光。
梦遥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比平时上学时穿的要新许多。她安静地站在奶奶身边，手里抱着那个装折纸动物的饼干盒。雨霖注意到她的刘海剪短了，露出光洁的额头，显得眼睛更大更黑。
"梦遥！"
喊出声的瞬间，雨霖感觉喉咙发紧。
梦遥猛地转头，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却又很快黯淡下去。
她偷偷看了眼正在和司机说话的父亲，飞快地朝雨霖跑来。
"你怎么来了..."梦遥的声音比平时轻，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那条裙子有细小的白色波点，雨霖突然想起她们一起看过的那片夏夜萤火。
雨霖把汗湿的手心在裤子上擦了擦，掏出那个猫咪挂件："给你。"
挂件的绳结处有点歪，那是她拆了三次还是没缝好的证据。梦遥接过去时，指尖碰到了雨霖的手腕，温度凉得像清晨的露水。
"像不像小判？"雨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些，"我在纽扣店找了很久才找到这种颜色的..."
梦遥突然低下头。阳光穿过她颤抖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她攥着挂件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猫咪的金色眼睛在手心里一闪一闪。
“我会好好珍惜的。”
"遥！上车了！"
父亲的喊声像一道裂缝，把未完的话语都震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