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林梦遥的嘴张开又闭上,挤出一句带着哭腔的支言片语,"明明我…已经不配和你在一起了。我现在…那么丑陋…"
“不是哦,梦遥越长越漂亮了哦。”落雨霖轻轻拍打着林梦遥的后背。
“不是的,我的心…已经不配了…我已经…不配和美好沾上关系了。”林梦遥趴在落雨霖肩上,失声抽涕着。
“嗯,没关系。”落雨霖轻声说。
“雨霖…我已经…已经不正常了,”林梦遥终于尽情的哭出声来,抓起落雨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这里…已经坏了呀,已经回不来了呀…只有表面…只有平静的表面…”
“嗯,没关系。”
“雨霖…”林梦遥泪眼婆娑着看着落雨霖,在看清那面容时,却用沾着眼泪的脸挤出一个笑容,“真是狡猾呢…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雨霖笑着,握住她冰凉的手,“我会等,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
梦遥的最后一滴眼泪终于落下来,但这次,她嘴角扬起的弧度真实而明亮,就像多年前那个喂猫的黄昏。
晨光爬上窗台时,雨霖已经在课桌上摆好了两盒草莓牛奶。
第一节课前的十分钟,教室里还弥漫着晨间的困倦。
“啊,橡皮掉了。”落雨霖故意把橡皮滚到梦遥桌下,弯腰去捡。
“真是拙劣的演技。”璃星飘在半空忍不住吐槽道。
“你已经说过好几遍了!”
靠近时雨霖闻到淡淡的柑橘香——梦遥变得成熟了一些,也更有韵味。
"你的。"雨霖笑盈盈把其中一盒牛奶推过去,指尖在盒子上轻轻一点,"冰过的。"
林梦遥的睫毛颤了颤。阳光透过她耳边的碎发,在脸颊投下细密的金色绒毛。
“谢谢…”她接过牛奶时小指无意识地蜷缩,这个习惯性动作让雨霖心头一热。
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但雨霖捕捉到了还有那转瞬即逝的、嘴角上扬的弧度。
梦遥这样的小慌乱,完全不像第一轮回一样嘛。
真是可爱呢。
“叮咚叮咚……”
下课铃刚响,雨霖就拖着椅子滑到梦遥桌前。自然而然黏了上来。
物理课本还摊开在波函数那一页,被她不小心碰落的铅笔在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轨迹。
"听说咱们学校有个旧校舍,后面的樱花早开了。"雨霖趴在桌面上仰头看她,很有兴致,"要不要去偷看?就翘掉下节课?"
梦遥正在记笔记,见雨霖过来后,笔尖突然顿住。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给发丝镀上一层毛茸茸的光晕。
“不好吧?上课还是很重要的。”长大的梦遥,温宛典雅,轻轻摇了摇头,一翻纠结后拒绝。
长大了,顾虑也变多了吗?
还没来得及落雨霖失落,梦遥从抽屉里摸出什么东西快速写下几笔塞过来——是张折成方块的纸条。
雨霖展开时,闻到上面带着淡淡的柑橘香。
“放学后可以。现在老师在窗户外”
字迹工整又好看,连句号都画得很圆。雨霖抬头,果然看见班主任的影子映在走廊窗玻璃上。她忍不住笑出声,在纸条背面龙飞凤舞地写下:
“那说定了!”
梦遥恍忽中觉得,自己已经变了很多,而雨霖还是梦中的她。
黄昏的光线把教室染成蜂蜜色。雨霖又一次偷瞄后墙的时钟,在分针指向整点时果断撕下半张作业纸,开始写字。
“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纸条划过完美的抛物线落在梦遥桌上。她打开时,一缕头发从耳后滑下来,发梢沾着金粉似的夕阳。
雨霖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天里发现的剪贴簿。
现在的梦遥还会在玻璃板下压糖纸吗?还会折纸鹤吗?
自己的努力,能成为冶愈她的美好时光吗?
“在想旧校舍的樱花?”
“在想你昨天哭的样子好可爱”
这次梦遥的耳根彻底红了。她转身瞪过来,眼睛亮得惊人,却在接触到雨霖视线时软化下来。
哼,上一个轮回的完美的,雅典的小梦遥去哪了呢?这一个轮回,分明更加可爱嘛。
雨霖把纸条贴在心口。窗外吹来的风带着初春的凉意,但她浑身发热,仿佛有萤火虫在血管里飞舞。
放学铃响起时,梦遥主动等在走廊拐角。夜风掀起她的裙摆,露出膝盖上淡淡的疤痕。
雨霖假装没看见,只是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观星台的钥匙,听说天台能看到银河——"
梦遥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雨霖能感觉到她掌心的薄汗,能看见她睫毛上沾着的灰尘,甚至能数清她呼吸时肩膀起伏的频率。
像一块精致的,会呼吸的玉玦。
"雨霖。"梦遥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远处传来棒球部的呐喊声,某个教室的荧光灯管滋滋作响。
雨霖反手握住那只颤抖的手,十指相扣的瞬间,她想起璃星说过的话——人类灵魂是有印记的。
"因为..."她凑近梦遥发红的耳垂,"你喂小区里的三花猫时总会把鱼刺挑干净,看到流浪歌手会在帽子里放硬币却假装路过。"
这次她没有躲开,而是紧紧回握。
观星台的铁门发出年迈的呻吟。
雨霖用肩膀顶开门的瞬间,夜风裹着樱花香气汹涌而入。
“梦遥,快来!”雨霖很兴奋,回头时,看见梦遥站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制服裙摆被风吹得紧贴小腿,整个人像图书插画里描绘的温润的剪影。
"快来!"雨霖伸手,指尖在月光下泛着青白,"这里的视野最好——"
天台的水泥地还残留着白日的余温。梦遥的脚步很轻,害怕惊扰栖息在此的月光。
害怕打碎这一场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梦
当两人终于站到栏杆边时,整座城市的灯火都在她脚下流淌,远处电车的轨道像一条发光的河。
"看。"
雨霖指向东南方。旧校舍后那株百年樱树正在夜色中燃烧,满树繁花在风中摇曳,花瓣脱离枝头的瞬间会被月光穿透,变成半透明的幽灵,打着旋儿坠向地面。
"白天来根本看不到这样的..."雨霖的声音突然卡住。
梦遥哭了,是笑着哭了。
没有啜泣,没有颤抖,只是笑着,泪水不断从眼眶涌出,顺着下巴滴在生锈的栏杆上。她的手指死死攥着金属栏杆,指节绷得发白,仿佛一松手就会坠入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