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遥的视线在优惠券上停留了一秒。某种难以名状的熟悉感突然击中她——这张纸的折痕，对方衬衫第二颗纽扣的线头，都像极了梦中反复出现的某个模糊片段。
"我们...认识吗？"
雨霖看见梦遥的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那是她思考时的小动作。
阳光穿过她的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密的阴影。有那么一瞬间，雨霖想直接抓住她的手，想说出那些只有她们才知道的暗号，想告诉她关于轮回的一切——
"现在认识了。"雨霖微笑着后退半步，"法学部二年级，落雨霖。"
咖啡馆的角落里有架老钢琴。当梦遥用小勺搅动抹茶拿铁时，雨霖突然起身弹了一段曲子。
这是梦遥高中时最爱的曲子，她们曾在放学后的音乐教室里，四手联弹过无数遍。
"你知道薛定谔的猫吗？"梦遥突然开口，指尖在杯沿画着圈，"既死又活的状态，直到观测那一刻才坍缩成现实。"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有时候我觉得记忆也是这样...某些从未经历过的画面，却熟悉得可怕。"
雨霖的勺子停在半空。抹茶粉末慢慢沉入杯底，形成奇特的漩涡。
"比如？"
"比如..."梦遥望向窗外，阳光在她的虹膜上晕染出琥珀色的光晕，"我总梦见站在东京站的月台上，手里攥着二十七颗纸星星。"她突然转头直视雨霖，"而梦里总有个看不清脸的人，弹着这首曲子。"
钢琴声戛然而止。雨霖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阴影落在黑白键上像一道分界线。
"或许不是梦。"雨霖轻声说，"或许是另一个宇宙的记忆。"
接下来的三小时像被施了魔法。
梦遥讲述光的波粒二象性时，会用手指蘸着咖啡在桌面画出波形图；谈到海德格尔的"向死而生"时，她的瞳孔会微微扩大，仿佛直视着某种深渊；说到帕斯卡赌注时，她又突然笑起来，眼角挤出小小的纹路——那是雨霖最熟悉的表情。
"如果..."梦遥用吸管戳着杯底的冰块，垂着睫毛，"存在平行宇宙，你觉得另一个我会更勇敢吗？"
雨霖看着冰块折射出的光斑在她脸上游动："她正看着你呢。"
梦遥突然前倾身体，发梢扫过雨霖的手背："我想去巴厘岛看一望无际的海岸，阿尔卑斯山顶璀璨夜空中的星星"，她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雀跃，"你知道吗？《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里写'我要在你身上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
雨霖从包里拿出本《宇宙的琴弦》，书页间夹着张便签——上面画着两只槌头鲨，气泡对话框里写着"早安"。这是她在第二个轮回里准备的。
"送你。"她假装随意地递过去，"空白页可以记笔记。"
梦遥翻到扉页时怔住了。某种强烈的既视感席卷而来——她分明记得自己从未见过这本书，却知道某页右下角有个咖啡渍，知道第某页的折角是心形。她的指尖开始发抖，书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雨霖..."她突然脱口而出这个名字，随即困惑地皱眉，"奇怪，我怎么会..."
窗外的光线突然变得异常明亮。悬铃木的影子在桌面上扭曲，形成奇特的几何图案。雨霖看见梦遥的瞳孔中闪过无数画面——她们在天台看烟花，在电车里十指相扣，在东京站的月台上相拥而泣...这些本应被抹去的记忆正在突破维度壁垒。
“因为爱，可以穿过时间和空间。”璃星的声音从大脑传下来，久久回响。
"你相信轮回吗？"雨霖突然问。
梦遥的咖啡勺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当她弯腰去捡时，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大理石地面上。
"不信。"她直起身，眼眶发红，“但如果真的存在…一定很痛苦吧。像西西弗斯一样，永无止境的作着毫无意义的工作。在痛苦中轮回，就像叔本华说的一样，悲剧又痛苦的人生。”
“不是哦，西西弗斯会如是说：这块巨石是我的竖琴，他滚落时，整座山都在歌唱。”
咖啡馆的玻璃窗开始共振。雨霖知道，这是梦泡不稳定的征兆。她必须在世界崩解前说完最关键的话。
"下个月十五号，"雨霖迅速在便签上写下一串数字，"青叶川天文台有流星雨。"她把纸条塞进梦遥掌心，"我会带草莓大福。"
梦遥的指尖触到纸条的瞬间，某种电流般的刺痛顺着神经直达心脏。她突然抓住雨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我们..."她的声音开始失真，"是不是..."
世界在这一刻分崩离析。咖啡馆的桌椅如积木般倒塌，阳光碎成百万片棱镜。雨霖在最后的清醒时刻，看见梦遥的嘴唇做出那个熟悉的形状
—— 我想起来了。
虚空吞没一切前，雨霖从崩塌的时空中抢出一片碎纸——那是梦遥刚才在《宇宙的琴弦》上随手写下的笔记：
如果真理需要牺牲幸福，我选择与你同在的虚妄
【第四轮回结束】
重新回到虚无空间，雨霖这一回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看着无数散落的梦遥的记忆碎片，眼里时不时的流露出一丝心痛。
就那么看着，看着，那么的虔诚，那么的投入，半个小时很快过去。
【第五次轮回开始】
青叶川天文台的穹顶缓缓开启，露出四月清冷的夜空。
梦遥站在观测台中央，指尖触碰着冰冷的望远镜金属支架。她本该在这里等待一场双子座流星雨，可此刻，她的视线却凝固在玻璃幕墙的倒影上——那个站在她身后的蓝衬衫女孩，落雨霖。
"你来了。"梦遥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带着草莓大福。"
雨霖的手僵在半空。纸袋里飘出甜腻的香气，和她预料中的任何反应都不同——梦遥的眼神不再迷茫，而是像穿越了无数光年般深邃。
"你知道我会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