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解放她？”
亚里沙的思维仿佛被这过于颠覆的提议冻结了一瞬，红宝石般的瞳孔里充满了惊疑与难以置信。
她盯着伊莉莎，似乎想从对方脸上找出戏谑的痕迹。
“是的。”
然而伊莉莎的回答斩钉截铁，随后目光扫过那把刻满符文的妖刀。
“如果我的感知没错的话，这把刀的刀灵……早就‘吃饱了’。”
“吃……吃饱了？”
亚里沙愣住了，完全无法理解伊莉莎刚刚说了什么。
根据家族代代相传的训诫，这把妖刀永远饥渴，永远需要强大的灵魂与杀意滋养，否则就会反噬其主。“饱”这个概念，从未出现在与这把刀相关的描述中。
然而伊莉莎点了点头，正色道：
“她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疯狂，要拉你一起陪葬，根本原因不是她‘饿’，恰恰相反……”
“是因为你们这些后续的使用者，还在源源不断地给她‘投喂’。”
说着，伊莉莎的眼神变得锐利。
“特别是……那些被斩杀者临死前充满憎恨、绝望和极度恶意的灵魂。”
“那些灵魂才是加剧她混乱、腐蚀她本源的毒药！”
“……”
伊莉莎的话如同冰冷的钢针，刺穿了亚里沙长久以来的认知壁垒。
她陷入了沉默，仿佛在消化这惊人的信息。
片刻后，她缓缓低下头，目光复杂地落在腰间的刀柄上，那只白皙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刀鞘，似乎在重新审视这个与自己几乎融为一体的“诅咒之源”
良久，亚里沙才重新抬起头，那双冰冷的红瞳深处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微弱的希望……
“那……你要怎么……‘解放’她？”
这个词对一个嗜血的刀灵而言，实在太过离奇。
“很简单，”
说着，伊莉莎的目光落在了亚里沙的身体上。
“用你的身体作为容器。”
“我的……身体？！”
亚里沙的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本能地感到一种侵犯。
武器吞噬灵魂已是恶行，难道还要让它彻底占据宿主？
然而伊莉莎迎着她戒备的目光，坦然点头，随即抛出了更核心的问题。
“如果我没感应错的话，你过去控制、压制这把刀的倚仗，主要是靠你血脉中属于极东的那一部分，对吧？”
“是的，”
亚里沙没有否认。
她的混血血统赋予了她独特的能力，能让她使用魔力和灵力。
而灵力，正是她操控并勉强封印刀的关键。
“这……有什么问题？”
“有，而且是大问题！”
伊莉莎的语气突然变得无比严肃。
“从你现在的情况看……你用这把刀的时间，想必非常非常长了吧？”
“……”
亚里沙沉默片刻，随后点了点头。
而伊莉莎见状，神色变得无比凝重。
“长时间使用妖刀，再加上刀灵持续的反向侵蚀……你一半的身体已经被妖刀的力量改造了。”
“一……一半的身体？！”
亚里沙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惯常的冰冷，带上了一丝细微的颤抖。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的手臂，仿佛能感觉到皮肤下不属于自己的脉动。
“没错，不过这改造有好有坏。”
“好处显而易见，你使用这把刀更得心应手，感觉它成了你身体的延伸。”
“至于坏处……”
说着，伊莉莎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部位。
“就是这里——你的大脑！”
“她的意志、她的混乱，会无时无刻干扰你的认知和情绪。”
“这就是你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像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
“……”
伊莉莎的分析精准得如同手术刀，切开了亚里沙深埋心底的恐惧，随后继续说道：
“我猜测，你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疯掉，可能和你的血统不正有关，不过……”
她突然顿了顿，随后正色道：
“无论你，还是这把刀……你们都已经到临界点了。”
“到临界点……了？”
“嗯。”
伊莉莎没有给亚里沙喘息的机会，伸手指向那把她赖以成名的妖刀。
“日积月累的负面影响，已经让刀灵的核心濒临崩溃，一旦她彻底崩解……”
伊莉莎的眼神带着一丝怜悯，又无比冷酷地道出了最可怖的结局。
“她一直以来吞噬的……那些被妖刀使用者们斩杀的恶灵……那些本该被刀灵本能‘消化’和‘过滤’的、最污秽的‘毒素’会瞬间失去压制，直接涌入你的大脑！”
伊莉莎停顿了一下，随后看着亚里沙那双开始浮现惊骇的眼睛：
“到时候，等待你的只有两种结局。”
“第一种，你的大脑无法承受如此庞大怨念和恶意的直接冲击，直接脑死亡。”
“死得如此干脆利落，也算是一种解脱。”
“至于第二种……”
说着，伊莉莎神色变得无比凝重：
“你撑过了恶灵的冲击，但你的精神会持续受到恶灵的侵蚀，最终变成一具完美无瑕、只为杀戮而生的……‘修罗’。”
“……”
亚里沙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得惨白如纸，握住刀柄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指关节绷得发白。
冰冷的汗水滑过她的鬓角。
死亡的阴影和彻底沦为杀戮机械的恐惧，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具象化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而一直靠在墙边、尽量缩小存在感的蔡柔笙，在听到“修罗”这个词时，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那么一瞬。
她的目光飞快地在脸色煞白的亚里沙身上扫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她眼底深处闪过，像是忌惮，又像是不忍。
但她的表情很快恢复如常，继续靠在墙边。
就在这沉重的寂静几乎要将亚里沙彻底压垮之时，伊莉莎那平静中带着一丝奇异温度的声音再次响起：
“所以只要你答应我的一个……嗯，非常非常小的条件，我就可以立刻着手帮你解决这个燃眉之急。”
“……”
伊莉莎这突然的转折让亚里沙有些措手不及，她抬起眼，那双被绝望浸透的红瞳中，此刻终于燃起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希望火苗。
“你想要……什么？”
“嘿嘿～”
伊莉莎脸上的笑容瞬间灿烂起来，带着一种近乎“得逞”的狡黠。
她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眼睛眯成月牙，语气轻快地抛出了她的“狮子大开口”：
“很简单！只要你给我……七——百——个银币就行！”
说价钱时，她还特意一字一顿地说出来。
“……”
小巷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比刚才的绝望时刻还要安静几分。
（七……七百个银币？！）
亚里沙彻底僵在了原地，像是听到了一句完全无法理解的异星语言。
那双漂亮的、向来冷冽如红宝石的眼眸第一次清晰地出现了名为“呆滞”的情绪。
她微微张开了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发出了一个短促而茫然、完全不符合她形象的干涩音节：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