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沈岩那厮继续调笑自己,黄枸舔了舔鼻子,开始组织着从天魅狐尊残魂中获取的零碎记忆,向沈岩讲述了这片紫瘴泽尘封的古老秘辛。
“好了,不闹了,沈岩。其实……….”她清脆中带着一丝慵懒魅惑的女声响起,在这潮湿的古殿中回响。
而沈岩也收起了调笑之意,认真地听黄枸讲述这片土地的过去。
“其实这片紫瘴泽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古修士遗址。很久以前,这里不是沼泽,而是一座名为‘晨山’的灵山。”
“此山上曾有一个宗门,叫‘紫泽古宗’。”黄枸清澈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追忆往昔的朦胧,“他们宗门出了一位惊才绝艳的炼丹师。此人不知从何处寻得了太古天魔龙的精血与不死焱凰的精血,辅以无数世间罕见的天材地宝,竟试图炼制一种逆天神丹——不死涅丹!”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震撼:“此丹若能成,据传能赋予服用者太古天魔龙那吞噬、融合他族天赋神通的恐怖能力!再借不死焱凰的涅槃真意,解决天魔龙血脉对异族肉身可怕的分解破坏之弊。服丹者,将在不断的生死涅槃中进化,向着生命更高层次迈进!”
“可惜…”黄枸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惋惜,“不知如何走漏了风声。人妖两族几个顶尖的大势力闻风而动,联手攻打紫泽古宗。那时,不死涅丹尚是半成品。山门被破,炼丹师自觉逃生无望,又不愿丹方落入敌手,竟愤然自绝生机,魂飞魄散,断绝了所有被搜魂逼问的可能!”
“而那枚半成品的不死涅丹,”黄枸的爪子无意识地划拉着地面,“被紫泽古宗的太上老祖在最后关头吞服炼化!他以此丹强行催谷,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威能,以搏命之姿,硬生生换掉了对方三位化神道君级的绝世强者!晨山在那恐怖的力量下彻底崩碎,化为平地。整个紫泽古宗的残骸,也在太上老祖最后的神通下,沉入地底深处。经年累月,地脉淤塞,瘴气滋生,便成了如今的紫瘴泽。”
“后来,有人相信丹方仍藏在遗址某处,掘地三尺,却一无所获,最终只能悻悻离去。”黄枸的语气带着一丝尘埃落定后的叹息。
“数千年过去了…”她的声音忽然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骄傲,“居然还有人记得此事,并执着追寻的,就是天魅狐尊和那位体修成道的玉骨真君了。”她接着讲述了天魅狐尊是如何在紫瘴泽地下经营百年,布下禁制,挖出遗址,并打算用从玉骨真君那里窃取的异宝‘逆时晷’,以此复现当年炼丹的情景。
“该说孽缘呢,还是默契?”黄枸的狗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玉骨真君也追踪到了这里。他发现天魅狐尊,想起她昔日的背叛,黄枸从天魅狐尊记忆中得知他们曾为道侣相濡以沫,最后彼此之间恨意滔天!两人在此爆发死战。玉骨真君不惜性命也要阻止她逃跑,并发动了天罗道消大阵,断绝了元婴妖丹遁逃的可能。结局显而易见,一人一妖,同归于尽!”
“玉骨真君本就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坦然兵解,魂归六道。”黄枸的语气带着一丝对那位体修的敬意,“而那天魅狐尊…呵,她不甘心啊!选择硬抗时间磨损,把自己熬得只剩一缕残魂,苟延残喘…结果嘛…”她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撞上我这个‘异乡人’,被我那些宝贵教学资料冲得七荤八素,夺舍不成反被吞!嘿嘿!” 说到此处,黄枸的语气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点小小的得意。
然而,讲述完这跨越数千年的爱恨情仇与惨烈结局,黄枸心底却悄然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她下意识地往沈岩脚边靠了靠,狗眼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她害怕,害怕自己和沈岩的未来,是否会重蹈天魅狐尊与玉骨真君那般相爱相杀、同归于尽的覆辙?
跟随黄枸的指引,沈岩在两具纠缠的巨大骨骸下方,找到了古禁制的核心控制枢纽。并且更重要的收获是:那件流转着奇异时光波动的逆时晷,以及玉骨真君和天魅狐尊遗落的储物袋。漫长的岁月早已磨灭了袋上的禁制,仅剩其储物功能仍然在顽强运作着。
沈岩谨慎地将两个储物袋一一打开。袋内大部分物品早已在时光中腐朽成灰,只余下寥寥几件材质非凡的物件:
首先是玉骨真君的储物袋内有: 一枚记载着《天罗道消大阵》阵盘炼制方法的玉简;一部名为《仙骨决》的炼体秘术玉简;还有数枚记录着玉骨真君阵道心得的玉简。
其次便是天魅狐尊的储物袋里面装着: 几枚泛着药香的玉简,记载着数个古老丹方。其中一个名为《异血纯灵液》的丹方吸引了沈岩的注意—,此灵液竟能纯化并激活妖兽体内的上古血脉!只是其中几味材料极其生僻,沈岩闻所未闻,只能待回宗查阅古籍。此外,还有一个造型古朴、四角铸有羊首的四羊丹鼎。
“一个精于阵道与炼体,一个擅长炼丹…”沈岩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中的玉简,眉头微蹙,“本是相辅相成的道侣,为何最终会走到反目成仇、不死不休的地步?”
而藏在玉骨真君储物袋最深处一样东西告诉了沈岩答案。那是一块由亘岩(一种连元婴修士都极难破坏的奇石)所刻的石碑,静静地等待一个有缘人向其诉说真相。
沈岩凝神阅读石碑上的字迹:
“后辈,展信安。吾名李成,道号玉骨真君。见此碑时,吾已身陨道消。
吾前世乃大唐天朝一凡俗,今生有幸踏仙途,然一生憾事累累。
此‘逆时晷’,乃吾练气时偶得之秘宝。吾曾以此宝复现一道上古魔功,但吾未能禁住其诱惑,为练魔功,残害生灵数以万计!滔天罪孽,罄竹难书!
吾妻苏魅雪,亦因吾之故沾染魔性,天性由善转恶…她对吾之背叛,实乃吾咎由自取!
修为尽失后,吾流落凡尘,与俗世为伍。红尘冷暖,方将吾打醒。全赖《仙骨决》,吾方能重踏道途。
然…吾妻魅雪,已魔心深种,残害生灵不止。一切祸端,皆由吾起!此间因果,当由吾亲手终结!
今将与魅雪同陨于此,吾料其执迷不悟,定欲以残魂硬抗岁月磨灭…可悲!可叹!不过无用之功尔尔—— 玉骨真君 绝笔。”
读完石碑,沈岩的心猛地一沉!他霍然抬头,目光锐利如电,瞬间锁定在黄枸身上!那被吞噬的天魅狐尊残魂是否还潜藏着未曾散尽的魔性?这念头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上他的心。
‘回宗后,必须立刻请教师父!’沈岩暗自咬牙,眼中闪过决然,‘定要找到彻底祛除魔性之法!’
沈岩沉默片刻,动手将玉骨真君李成的骨骸就地掩埋,堆起一个小小的坟茔,算是他对这位前辈最后的敬意。
至于天魅狐尊那莹白如玉的巨大狐骨,以沈岩筑基期的修为,虽能破坏,但在黄枸的请求下,他最终只取下了其完整的颅骨,其余皆以粉碎。黄枸对此解释道,妖族有传统:将族中修为高深的已故长辈颅骨,赐予族内天赋优异的后辈。后辈顶着此颅骨修炼,可感应残留道韵,加速修行。更重要的是,天魅狐尊的天狐血脉,与黄枸体内的戌狗血脉,竟是远古时代的近亲!因此,黄枸勉强能利用这颅骨修炼。
看着那比黄枸整个身体还大上几圈的狐首颅骨,沈岩难得地打趣道:“这么大,给你当狗窝睡倒正合适。”
“汪!你才睡狗窝!”黄枸炸毛,气鼓鼓地反驳,“等我正式踏上修行路,妖躯自然会再长大!到时候就能把它稳稳顶在头上修炼了!哼!”
调笑归调笑,沈岩很快正色,将自己的忧虑和盘托出:“枸儿,我担心你吞噬了天魅狐尊的残魂,恐有魔性残留之患。离开此地后,我们立刻回宗,拜见师父,他老人家见多识广,定有清除魔性的法门。” 黄枸闻言,也收起了嬉闹,狗眼中闪过一丝凝重,默默点头。
随后,沈岩根据黄枸从天魅狐尊记忆中获得的确切时间节点,小心翼翼地用灵笔在“逆时晷”上写下符文。古朴的晷盘上时光之力流转,一幕早已消逝的场景被复现出来——正是当年那位惊世炼丹师炼制“不死涅丹”的过程!沈岩屏住呼吸,立刻取出留影石,将这段古老的珍贵影像完整的记录下来。
古殿遗迹外,崔铁正满头大汗地破解着外围的复杂禁制。突然,他感受到禁制核心传来一阵明显的波动,紧接着,入口处的空间涟漪荡漾!
“谁出来了?!”崔铁心中一紧,瞬间收敛气息,隐匿身形于一块巨石之后,眼神如鹰隼般锁定出口。
当看到沈岩熟悉的身影背着缠裹布条的坤极,安然无恙地走出时,崔铁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他没有立刻现身,而是继续暗中跟随,履行着护道人的职责。
沈岩将巨大的天魅狐颅骨收入一个特制的储物袋,灵兽袋里装着黄枸,背负坤极,准备继续在南疆的游历。关于驭灵宗赵莽之事,沈岩心中反复思量。此事必须告知二师兄崔铁,但如何开口,才能既不伤了师兄颜面,又能引起足够的警惕,需要好好斟酌一下措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