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的时间转瞬即逝,戌土宗上下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喜庆之气,只为迎接一件盛事,那便是本宗新晋的元婴修士,罗明的元婴大典。
尽管罗明本人性情喜静,一再要求典礼从简,但一位元婴修士的诞生,对于整个宗门乃至周边势力而言,皆是了不得的大事。
大典当日,戌土宗那足以容纳万人的巨型宗门广场上,早已人头攒动,秩序井然。能立于此处观礼的,皆是宗门内的精锐弟子,结丹修士位列于前,筑基弟子肃立在后,鸦雀无声,尽显大宗风范。广场四周,还有不少来自戌土宗附属宗门或交好修仙家族的宾客,个个气息不凡,静候主角登场。
忽然,天际传来一声古老、苍茫、仿佛来自洪荒深处的悠长鲸鸣。众人抬头,只见庞大的沙鲸号战船如同浮空的山岳,缓缓驶过广场上空,其投下的阴影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这正是大型宗门才具备的恢弘牌面。
当最后一道鲸鸣余音袅袅散去之际,一股浩瀚磅礴的元婴威压,如同潮水般温和却不容抗拒地席卷了整个广场!
这威压虽强大无匹,却并无丝毫凌人之意,反而带着一种沉静厚重的包容感。紧接着,黑白二色的光华在空中一闪而逝,如同阴阳交汇。下一瞬,广场前方那座最高的白玉石台上,便多了一道笔挺的身影。
来人一身玄色劲装,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美中带着几分中性化的冷毅,正是今日的主角,罗明!
而在他身后,几乎无人看清是如何出现的,已然悄无声息地多出了十三道身影,个个气息渊深如海,灵压引而不发,正是包括天遁老祖在内的戌土宗所有元婴老祖!他们如同最坚实的后盾,拱卫着宗门新晋的栋梁。
罗明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缓缓收起了自身威压。他并未多言,只是以清晰而平稳的声音,开始简单概述自己的修道历程:“本座罗明,道号‘地明’,十四岁引气入道,二十一岁筑就道基,四十七岁凝结金丹,一百一十三岁,侥幸碎丹成婴。”
言辞简洁,毫无浮夸,却让台下无数弟子心潮澎湃。
随后,他转向身后的天遁老祖,郑重躬身一礼,感谢师尊多年的栽培与护持之情。
而站在沈岩身侧的黄枸,听着罗明口中那“严肃稳重、谆谆教诲”的师尊形象,心里却是暗自咋舌,黑色的大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因为她脑中天遁老祖最深的形象,便是一个歪着嘴巴哼着歌、翘着老腿剪脚趾甲的老顽童,那个老不正经在罗明师兄口中竟是如此这般正经的模样?
不过她转念一想,今日有众多外人在场,大师兄言辞正式、给足师父面子,也是情理之中,不禁又觉得有些好笑。
最后,由天遁老祖上前,发表讲话,此时的他,一改平日里嬉笑怒骂的不着调风格,面容肃穆,声音沉浑有力,字字句句皆蕴含着元婴后期大修士的威严与期许。
“此刻,我宣布!正式以罗明的道号“地明”为引,授予其“地明真君”的尊号!
“恭贺地明真君,大道有成,仙途永昌!”
霎时间,广场上所有戌土宗弟子齐声高贺,声浪如同海啸般层层叠起,直冲云霄,气势磅礴,仿佛要将这青天都掀开一角,抒发着宗门再添支柱的无尽喜悦!
盛大的典礼之后,便是迎接各方宾客、呈献贺礼的环节。
沈岩作为天遁老祖的亲传弟子,亦有资格跟随在师尊身侧,见证这一幕。他看着各方势力代表纷纷上前,献上各种奇珍异宝、灵丹妙药,言辞恳切,恭贺不断。
沈岩心思敏锐,虽面上不动声色,却能隐约感觉到,端坐于主位之上的大师兄,尽管礼仪周全,应对得体,但那深邃的眼眸深处,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与倦意。
想来,对于性情清冷的罗明而言,此等喧闹应酬,远比面对天劫时更要耗费些许心神。
待到宴请完所有来客,这场盛大而隆重的元婴大典,终于缓缓落下了帷幕。
只见罗明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随即以需闭关稳固新晋境界为由,化作一道黑白交融的流光,瞬息间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然而,就在罗明离去后不久,一道细微却清晰的神念传音,同时在沈岩和崔铁二人识海中响起:“沈师弟,崔师弟,晚些时候,可来我洞府一叙。”
待夜色笼罩戌土宗群山时,沈岩与崔铁二人如约来到了罗明所在的明石峰洞府。洞府外的禁制早已悄然打开,二人畅通无阻地进入其中。
洞府内的陈设一如罗明其人,简洁、冷肃,却处处透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然而,令沈岩和崔铁微微一愣的是,此刻坐在主位上的,并非白日那位玄衣冷峻的“大师兄”,而是一位身着素雅女修常服、青丝如瀑、眉眼间少了些许锋锐、多了几分柔和的“大师姐”!
崔铁心直口快,忍不住讶然道:“大师兄……呃,您这……不是已经进阶元婴,可以自由掌控阴阳轮转,固定形态了吗?怎的……”他话说到一半,有些不知该如何继续。
罗明,或者说此刻的罗明师姐,神色平静,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茶杯边缘,不温不火地回答道:“形态于我,早已如外衣。白日为男,夜晚为女,循环往复,已成自然习惯。我本人早已看开,随心而行即可。倒是你等二人,何必如此拘泥于皮相称谓?”
她语气淡然,却让崔铁一时语塞,挠了挠头,讪讪笑道:“大师姐说的是,是师弟我着相了。”
沈岩见场面微冷,连忙主动上前,将早已备好的贺礼奉上,并说了些恭贺的体己话,试图活跃气氛。
那贺礼是他与黄枸斟酌许久,最终选定的一块蕴含精纯戊土本源和安神效用的万年温魂玉,此物是黄枸和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才从大卯真君那儿换来,既契合戌土灵体,又避开了可能关联阴阳体质的敏感之物。
罗明接过玉盒,神识微微一探,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轻轻颔首:“师弟有心了,此物甚合我意。”
她将玉盒收起,目光转向沈岩,忽然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难得的揶揄,“我听闻,你与那位大卯师叔座下的黄枸师妹情投意合,好事将近?不知何时举办婚礼,也好让师兄……嗯,师姐我,沾沾喜气,品尝一杯你们的喜酒。”
“呃,这个……”沈岩没料到大师姐会突然问起这个,一时有些措手不及,耳根微热,斟酌着词语回道,“大师姐消息灵通。我与枸儿……确实已互许终生,只是具体婚礼日期,还需与家中长辈以及宗内长辈共同商议方能定下,因此故而现在尚未确定。”
“什么?!”一旁的崔铁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副被蒙在鼓里的样子,痛心疾首地拍着沈岩的肩膀。
“好你个沈岩!这等人生大事,居然瞒得师兄我好苦!这么快就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都不第一时间通知我!唉,太伤心了,太不够意思了!”他蒲扇般的大手拍下来,力道着实不轻,饶是沈岩银骨境的肉身,也感觉脚下一沉,石板地面都微微陷下去几分。
沈岩哭笑不得,看着大师姐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狡黠光芒,心中顿时明了:这位大师姐,分明是故意在崔铁师兄面前提起此事,看他们师兄弟热闹呢!当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或许,这也是她表达亲近的一种独特方式吧。
当晚的小聚,气氛最终在罗明取出她亲手酿造的、不知加入了何种天材地宝的灵酒中达到了高潮。
那酒液醇香无比,后劲却猛烈得超乎想象,饶是沈岩肉身强悍,也抵挡不住酒力侵蚀。
当沈岩被崔铁半扶半架地送回自家洞府时,已是夜深人静,他整个人都醉意醺醺,脚步虚浮。
在送别二师兄崔铁后,沈岩一个人晃晃悠悠地走进了洞府。
“你怎么喝成这样了?”早已等候多时的黄枸见状,连忙迎了上来,关切地搀扶住他摇摇晃晃的身体,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沈岩摆了摆手,口齿有些不清:“别提了,大师姐,哦不,大师兄酿的酒……太、太猛了……不知道什么方子……有些顶不住……”
“你的银骨境身体都不能化解的酒力吗?快坐下,我去给你弄些醒酒汤药。”黄枸心疼地埋怨着,费力地将沈岩扶向卧室。
途中,她想起正事,问道:“咱们给大师兄……呃,大师姐的贺礼,送出去了吗?她可还满意?”
“送、送了……”沈岩靠在黄枸身上,大着舌头说,“大师姐说……很、很满意……夸咱们有心了……”
“那就好。”黄枸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不枉我们研究了那么久,大师姐喜欢就好。”
就在她刚放松下来的瞬间,倚靠在她颈侧的沈岩,忽然鬼使神差地张口,轻轻含住了她近在咫尺、敏感异常的毛茸茸犬耳尖!
“呀!”黄枸惊得浑身一个激灵,如同触电般,差点把沈岩推出去,脸颊瞬间爆红,“你干嘛啊!臭呆子!真是醉糊涂了!”
好不容易将沈岩安顿在床榻上,他似乎因为放松下来,积攒的酒力彻底上头,理智被淹没,眼神迷离地望着床边的黄枸,忽然傻笑起来,嘴里嘟囔着含糊却真挚的话语:“枸儿……我的好枸儿……我真的……好喜欢你啊……特别特别喜欢你……我想……我想和你生好多好多孩子……组成一个热热闹闹的大家庭……你说好不好……”
此乃酒后吐真言!
黄枸听到这真挚无比的直白话语,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一股巨大的羞涩和甜蜜交织着涌上心头。尤其是联想到与这呆子确定关系后,以他那说一不二、认真负责的性子,将来怕是真会实践今日的醉话……
想到这里,她眼前仿佛浮现出自己未来某日挺着孕肚的模样,而沈岩则会像凡间那些傻爹爹一样,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在她肚皮上,聆听里面小生命的动静……
这画面让黄枸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平坦的小腹,随即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顿时羞得无地自容,满脸通红地跺了跺脚:“呸呸呸!我在乱想什么呀!都是这呆子害的!”
她慌忙转身,想去厨房赶紧把醒酒汤熬上。临走时,却又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沈岩下身某处,脑海中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醉成这个样子,他那“好兄弟”……今晚还能站得起来吗?
这个念头让她脸颊更烫,自己干嘛突然想这些,今晚又不会做那种事,但她还是面色羞红、逃跑似的离开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