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小雪接触Ca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就是沈清清在意的人。
一开始,她是因为喜欢Ca写的的曲子,于是就给他画了同人图,但她没想到他会专门在底下回复感谢,还关注了她。
她很喜欢Ca写的曲子,所以那时候像是追星成功一般,幸福得快要飞起来了。
她开始私信他,试图找两个人的共同话题。一开始Ca对她的回复的话很少,但是他一直都是用的中文回复,这让慕小雪感觉很开心,原来他为了和她对话还特地去学了中文啊。
慕小雪就坚持和他聊天,几乎是什么事情都向他吐露,直到她开始说自己三次的事情。
梅川秙子:其实啊,我现实里面有个很讨厌的女孩子,她之前是学钢琴的
慕小雪刚想继续打字,Ca却先一步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Casetheniet:她怎么了?
慕小雪很惊喜,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问她东西,于是连忙打字。
梅川秙子:就是我评论区里面经常出现的那个人。她小时候也是学钢琴的,明明她也落选了,但是她违反规定,上去弹了一首原创,然后就有很多人吹捧她了
梅川秙子:我妈就一直拿我和她比较,我周围的人也一直聊她,真的很讨厌啊
Ca没再发消息,而慕小雪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继续说道:虽然我知道做这种事不太好,但是我真的很嫉妒她,我在初中的时候霸凌了她
发出去的瞬间,慕小雪就对自己的口不择言有些后悔了,于是连忙给自己找补。
梅川秙子:当然只是很轻的事情啦,说是霸凌,也只是我小小报复了她一下而已
Casetheniet:你对她做过什么?
梅川秙子:额,剪掉她的头发之类的?
Casetheniet:你没有破坏她的什么东西吧?
梅川秙子:说起来,我之前一不小心打碎了她的一个钥匙扣,不过我之后给她重新买了一个新的啦
过了很久,差不多半天的的时间,Ca都没有回复她,慕小雪在这期间都在提心吊胆中过活的。
怎么办,为什么他不理我了?难道他因为我做的那些事讨厌我了?
但是,她转念一想,为什么自己要这么提心吊胆?
难道,自己真的已经喜欢上他了?
想到这个可能,慕小雪抱着被子,把脸埋得更深了。
那这种事的话,他迟早是要知道的啊……
煎熬了许久,她终于等到了Ca的消息,却不是话,而是私发给她的一段音乐。
慕小雪却不敢听。
Casetheniet:好听吗?
慕小雪听到他这么问,顿时松了口气,听都没听就说:好听的!
Casetheniet:那我天天给你写曲吧
慕小雪愣住了,随后便是四肢百骸的喜悦冲击她的身体。
之后,Casetheniet主动来找她的频率就越来越高了。慕小雪甚至为此和那些用来刺激沈清清男友分手,专注于Ca的来往。
因为她觉得,她已经被爱包裹,仇恨和嫉妒已经根本不算什么了。慕小雪现在想想,那些行为还挺幼稚的,她也该放下了。
不过,她还是没忍住炫耀的心情,给沈清清发去了她和Ca的一些聊天记录,因为她记得沈清清也喜欢Ca的曲子。
梅川秙子:你看,他还特地给我写了这么多曲子诶
沈清清却只是问她:你和他在一起了?
慕小雪被这个尖锐的问题刺了一下,因为确实,他们俩并没有定下一个具体的关系。
梅川秙子:这是暧昧期啦,你不懂
沈清清:我知道了。
半年过去,在又一次暧昧聊天过后,慕小雪搓了搓自己手心的汗,打下了一行字。
梅川秙子:要不,我们见一面吧?
慕小雪忐忑地等着,随后就等到了那条消息。
Casetheniet:好,我们定个酒店吧
慕小雪看见真人的时候,只感觉自己更喜欢他了。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衣,刘海遮住了眼睛,却也遮不住他的清秀的眉眼,整个人瘦削却又不失力量感。
慕小雪画着全妆,不敢和他的眼睛对视,而Ca对慕小雪说:“我们走吧。”
“好的……”
房间里的空气粘稠得仿佛凝固。
廉价香薰的味道试图掩盖消毒水的气息,却混合成一种更令人不安的甜腻。窗帘紧闭,将城市的霓虹隔绝在外,只留下一盏床头灯投下昏黄暧昧的光晕,勾勒出床上交叠的人影。
慕小雪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撞破胸腔。她能感受到身上青年紧绷的身体重量,能闻到他洗发水里淡淡的薄荷味,混合着一种属于男性的气息。
她沉浸在一种扭曲的幸福感里。她真的和他在一起了,这一切快得不像真的,像一场她不愿醒来的美梦。
“承佑……”
慕小雪含糊地呢喃着他的名字,手指试探性地插入他汗湿的黑发。他的发丝柔软,却带着冰冷的湿气。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撑起上半身,低头看她。长长的刘海垂下来,只在阴影中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灯光在他身后形成一圈模糊的光晕,让他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怎么了?”
“没、没什么,”慕小雪脸颊发烫,移开视线,“就是觉得……像做梦一样。”
他没有回应,只是继续看着她。那目光让慕小雪莫名地感到一丝寒意,仿佛被什么冰冷的爬行动物盯上,但迅速压过了这细微的不安。她鼓起勇气,抬手想拂开他额前的碎发,看得更清楚些。
手腕却被猛地攥住。
那力道大得惊人,慕小雪痛得轻呼一声,所有的旖旎瞬间冻结。
“你弄疼我了……”
他没有松开,反而就着这个姿势,缓缓地、近乎僵硬地俯下身。他的脸离她极近,呼吸喷在她的脸上,温热,却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一次,慕小雪清晰地看到了他刘海下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情欲,没有温度,甚至没有焦距,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吸了进去,只剩下纯粹到令人窒息的虚无,和某种她无法理解的东西。
恐惧,迟来的尖锐的恐惧,终于刺破了她精心编织的幻想。
“你……你到底……”她的声音开始颤抖。
“那个钥匙扣,”他开口了,声音平直得没有一丝波澜,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你打碎的那个。是什么样子的?”
慕小雪的大脑一片空白。钥匙扣?他为什么在这种时候问这个?
“是……是一个小吉他……陶瓷的……”她下意识地回答,牙齿开始打颤。
“谁送的?”
“我……我不知道……好像是沈清清……”
听到这个名字,他眼底那片冰冷的黑暗似乎波动了一下,一种极端的情绪一闪而逝,快得抓不住,但留下的寒意却更加彻骨。
“她很喜欢,对吗?”
他问这么,攥着她手腕的手指收得更紧,骨节泛白。
慕小雪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后来赔她了……”
“赔?”他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像在品味这个字眼,然后极其缓慢地摇了一下头。
“你赔不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慕小雪感到脖颈上一阵致命的压力袭来。
他另一只手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五指收紧,精准而狠戾。
所有的声音都被扼杀在喉咙里。慕小雪惊恐地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上方那张脸。
他依旧是那张清秀甚至有些苍白的脸,此刻却扭曲成一种近乎机械的冷酷。没有愤怒,没有疯狂,只有一种执行任务般的空洞和决绝。
慕小雪的氧气被迅速剥夺,肺部火烧火燎地痛。她徒劳地挣扎,双手拼命去掰他的手指,那手指却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她的目光绝望地扫过床头柜,上面只有一个廉价的台灯和一个厚重的玻璃烟灰缸。
她用尽肺里最后一点空气催发出的力气,挥动尚能活动的手臂,手指胡乱而急切地摸索,终于抓住了烟灰缸冰冷粗糙的边缘。
没有时间瞄准,她抡起手臂,将所有的力气都灌注其中,狠狠地砸向近在咫尺的那颗头颅。
一声闷响,伴随着玻璃与头骨撞击的钝重声音。烟灰缸没有碎裂,但那结实的力道毫无保留地传递了过去。
他的的身体骤然一顿,掐紧她脖颈的手指出现了极其短暂的松懈。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掠过一丝被打断的愕然,随即被剧烈的生理痛楚取代,钳制她的力量骤然松动。
空气瞬间涌入慕小雪灼痛的肺部,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和痉挛,但她不敢有半分迟疑,她趁机用尽全力将他从自己身上猛地推开。
Ca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和头部的重击打得失去了平衡,踉跄着向后倒去,腰背重重撞在旁边的木质茶几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她看到Ca晃着脑袋,试图重新站稳,那双眼睛再次锁定她,里面的冰冷的杀意更加浓烈。
他渐渐向她走来,慕小雪的目光不断巡视,发现了摆放着一把用来切水果的细长水果刀,刀刃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一点寒芒。
在他再次扑来的前一秒,慕小雪猛地扑向茶几,一把抓起了那把水果刀,而她转身就面对了那逼近的阴影。
Ca的动作快得惊人,他的手已经再次伸向她的脖颈。慕小雪闭上眼睛,双手握紧刀柄,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猛地一刺。
一种难以形容的、令人牙酸的阻力从刀尖传来,紧接着是切入某种柔软组织的触感,温热的液体瞬间涌出,浸湿了她的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他所有的动作都僵住了。他低头看着没入自己腹部的那把刀,以及那双紧握着刀柄、剧烈颤抖的手。
他再缓缓抬起头,那双眼睛里,疯狂的杀意如潮水般褪去,先是巨大的震惊和茫然,仿佛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继而是一种深刻的,几乎带着孩子气的困惑。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
他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身体失去了所有力量,沉重地跪倒在地上,然后向前瘫软下去,倒在冰冷的地毯上。
水果刀还插在他的腹部,刀柄兀自微微颤动。
房间里只剩下慕小雪惊恐的喘息声,以及弥漫开的、浓重的血腥味。
慕小雪瘫坐在地毯上,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浓重的血腥味钻进鼻腔,让她阵阵反胃。
她看着不远处蜷缩的身影,看着那把插在他腹部的水果刀,鲜红的血液刺得她眼睛生疼。
刚才那几秒钟的疯狂自卫仿佛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和勇气,此刻恐惧退潮,留下的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恐慌和后悔。
她怎么会……她怎么能……
那是Ca啊,是她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人。是那个为她写曲子,关注她,让她觉得终于被看见被理解的人。
慕小雪不是恨他,她是……她是害怕,对,只是害怕。
如果他只是想吓唬她呢?如果他只是有什么特别的癖好?
她为什么不再等等,为什么就做出这种事…
“承佑……”
她颤抖着爬过去,手指怯生生地伸向他的鼻息,温热的气流拂过她的指尖。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随即是更深的恐惧。
如果他死了,慕小雪就是杀人犯。如果他活下来,他又会怎么对她?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必须救他才行。
这个念头压倒了一切,包括那点残存的爱慕和巨大的后怕。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床头柜,抓起自己的手机,冰冷的手指哆哆嗦嗦地按下了急救号码。
“救命……我这里……酒店……他、他被刀刺中了……流了很多血……”她的声音破碎不堪,断断续续地报出了酒店名称和房间号。
挂了电话,她又立刻拨通了报警电话,做完这一切,她瘫软在地,目光无法从那个倒在地上的身影移开。
血还在慢慢洇开,在地毯上形成一小片暗红色的,不断扩大的污渍。慕小雪看着他苍白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竟显出几分死亡的错觉。
“对不起……对不起……”
慕小雪只能跪在他的身旁,跪在他的鲜血之中,不断哭泣着说道。
救护人员和警察几乎同时赶到,破门而入。刺眼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也将那片血迹和倒卧的人,以及缩在他身边瑟瑟发抖满手鲜血的慕小雪。
现场一片混乱。医护人员迅速对Ca进行急救包扎,然后将他抬上担架。警察则围住了慕小雪,她的样子同样狼狈,脖颈上清晰的指痕,以及身上沾染的血迹。
“是他,他突然要掐死我…”
慕小雪抓住为首的警察,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反复陈述着,“我没办法……我快窒息了,我随手抓到东西就……我只是想让他停下来…”
警察一边安抚她一边记录,检查了她脖颈上的伤痕,又去看现场。打斗的痕迹明显,翻倒的茶几,滚落的烟灰缸,凌乱的床铺。
然而,当进一步调查时,问题出现了。
他处于昏迷中,无法提供任何证词。酒店房间是他开的,登记信息无误。但慕小雪是自愿前来,没有证据表明她是被胁迫的。房间里没有监控,没有第三目击者。
慕小雪声称的“他因为一个钥匙扣而要杀她”,在警察听来近乎荒诞,更像是一个情绪失控下的臆想或是拙劣的借口,而她脖子上的痕迹和腹部的刀伤相比,后者显然是更过度致命的反应。
警察公事公办地记录,但眼神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审视和怀疑,一个情绪激动的女孩,一个身受重伤、沉默的精神疾病男性,故事听起来并不那么可信。
Ca被迅速送往医院抢救。而慕小雪则在录完初步口供后,被带回了警局进行进一步调查。
消息很快传到了他的家里。
他的父母赶到医院,看到儿子腹部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惨白地躺在重症监护室里。
听着医生说着“失血过多”、“险些伤及重要脏器”、“尚未脱离危险”这样的话,愤怒和心痛瞬间淹没了他们。
他们想,他们眼中的儿子,尽管有诸多问题,需要服药控制,但绝不可能做出这种暴力伤人的事情。
“警察先生,我儿子有疾病史,他需要定期服药,怎么可能会主动攻击别人?一定是那个女孩做了什么刺激到他,或者根本就是她蓄意的。”
他的母亲冷静平静地对负责案件的警察说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愤怒,“我们必须追究到底,严惩凶手,她必须付出代价。”
他们动用了一切关系和手段,聘请了最好的律师,坚决拒绝任何形式的和解,强烈要求以故意伤害罪起诉慕小雪,并且强调她的自卫说法极其可疑,是在利用他们儿子的特殊情况为自己开脱。
警方承受着压力,现场的物证和慕小雪的伤情虽然支持一定程度的自卫,但那把水果刀作为明显过当的反击武器,以及Ca家人的坚决态度,让案件变得复杂起来。
慕小雪坐在冰冷的询问室里,她想起Ca掐住她脖子时那双冰冷空洞的眼睛,想起那彻骨的杀意。
可现在却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她后悔了。不是后悔反击,而是在那一刻的极端恐惧下,她选择了最致命的方式。
而那个她曾经喜欢过,甚至此刻依旧残存着复杂情感的人,正毫不留情地要将她推向深渊。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慕小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警局的。凌晨的街道空旷而冰冷,路灯将她摇晃的身影拉得很长,又短短地压扁。寒意顺着单薄的衣料钻进皮肤,却远不及心底那片荒芜的冰冷。
她拐进一条通往家方向的僻静小巷,只想尽快逃离这令人窒息的一切。
巷子很暗,只有尽头一盏路灯昏黄地亮着,勉强照亮堆积的垃圾桶和湿漉漉的墙面。
而一个身影静静地立在路灯下,背光而立,轮廓模糊。慕小雪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心脏莫名一紧。
那人缓缓转过身,路灯的光线勾勒出沈清清的面容。她的表情平静得可怕,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只是静静地看着慕小雪,看着她狼狈不堪,失魂落魄的样子。
沈清清没有说话,只是朝慕小雪走来,她们之间的距离一点点缩短。
直到两人几乎只有一步之遥,沈清清才停下。
慕小雪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看见沈清清,但是,她看到沈清清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
一样东西从她袖口滑落至掌心,那是一把细长样式简单的匕首。
慕小雪的大脑一片空白,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所有的神经。她想后退,想尖叫,但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清清拿着刀刃决绝地向前刺去。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嘶吼,甚至没有一丝犹豫。冰冷的金属轻而易举地刺穿了慕小雪单薄的衣物,没入她的腹部。
沈清清的脸近在咫尺,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深得像寒潭,里面翻滚着慕小雪无法理解的,沉寂了太久太久的痛苦和毁灭欲。
慕小雪看着那双眼睛,就想起来没多久之前,她看见的那双Ca的眼睛。
沈清清猛地抽出了匕首,温热的血液汹涌而出,迅速染红了慕小雪的衣服。
慕小雪踉跄着向后倒去,靠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缓缓滑坐下去。她的视野开始模糊,沈清清的身影也在昏黄的光晕中变得扭曲而不真实。
慕小雪现在完全已经知道了,Ca就是她曾经一直在找的,沈清清最重要的人。
而Ca也因为她对沈清清做过的事情而恨她,所以才想要杀了她。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为什么我要遭受这种事情……
这是慕小雪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沈清清在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任何复仇的快意,只有空洞和虚无。
然后,她转过身,一步一步,无声地消失在巷子尽头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