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捷报与毒刃

作者:愤怒鸟 更新时间:2025/8/13 17:11:17 字数:4829

铁岩堡的烽烟在暮色中沉降,焦黑城墙淌着冷却的熔岩。传令魔使的蝠翼掠过猩红旷野,将染血捷报掷向魔王城里:“克罗格将军已攻克铁岩堡!请陛下移驾庆功!”​

王座上的阿布勒抬起头,魔纹披风在身后如活物般起伏。侍立左侧的黑发女将安德莉亚突然按住剑柄:“克罗格从未用魔使传讯,他不亲自向陛下报捷,恐防有诈。最近有传闻克罗格与人类军达成协议,我认为他存二心… 此宴恐为荆棘之冠。” 她银甲折射着冷光,如极地永不融化的寒冰。​

“克罗格是吾之亲信,与汝一样在吾身边多年,吾知其忠心。” 阿布勒指尖燃起黑焰,捷报化为灰烬,“汝之觉察也有其道理,传令:安德莉亚,带领亲卫军与吾前去铁岩堡。”​

战车碾过铁岩堡的焦土时,阿布勒的目光扫过路边堆叠的魔军尸骸。亲卫军统领低声禀报:“克罗格将军攻破要塞后,将俘虏的人类士兵全数处决,说是要为上个月阵亡的巡逻队报仇。” 阿布勒眉头微蹙,克罗格向来主张优待俘虏,这般狠戾不像他的作风。​

城门口,阿诺斯伪装成克罗格的副官,跪姿恭顺,袖口的青铜徽章在暗处闪着冷光 —— 那是人类裁判所的暗记。“将军已在宫殿设下庆功宴,说要将铁岩堡的镇堡之宝献给陛下。”​

大殿空荡得诡异。人类三国的旗帜在穹顶猎猎作响,安德莉亚的佩剑刚出鞘三寸,就见克罗格从阴影中走出,巨斧上的蓝血正滴落在金砖地面。“陛下终于来了。” 他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左眼的疤痕在火光中微微抽搐 —— 那是十年前替阿布勒挡箭留下的旧伤,此刻却像是在嘲笑着过往的忠诚。​

“你竟敢勾结人类!” 阿布勒猛地起身,王座扶手在掌心碎裂,“铁岩堡的魔军尸骸还未寒,你就迫不及待要加冕称王了?”​

克罗格突然狂笑起来,笑声里满是贪婪与疯狂:“称王?陛下觉得我不配吗?这王座,我觊觎已久!” 他猛地扯开衣襟,心口处赫然烙着个血色咒印,却被他满不在乎地拍了拍,“不过是人类的小把戏,只要能换得这至高无上的权力,又算得了什么!”​

阿诺斯的圣银匕首恰在此时刺向阿布勒后心,刀刃上还沾着新鲜的魔血:“别跟他废话了!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铛!” 安德莉亚的细剑架住克罗格的巨斧,她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愤怒。就在这瞬间,斧风已撕裂她的肩头,血珠溅在冰冷的地面上。

“叛徒!”安德莉亚怒喝着挺剑直刺,克罗格却狞笑着横斧格挡,丝毫没有犹豫。​

“您以为我真的忠心于你吗?” 克罗格的巨斧擦着阿布勒耳畔劈在王座上,木屑飞溅中,他眼神凶狠,“跟着你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只有推翻你,我才能成为真正的王者!” 话音刚落,他便挥斧再次猛攻,招招致命。

***

阿布勒撞破彩窗坠落护城河,冰冷的河水瞬间包裹了他。圣银毒正顺着血管啃噬魔核,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却看见城头三国的旗帜在夜风中招展,凯歌与魔军溃散的哀嚎交织在一起,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就在这时,安德莉亚的精神烙印在脑海中炸开,带着濒死的灼热:「向东南… 暮色镇… 活下去!」烙印里裹挟的画面刺得他眼眶生疼 —— 她冰甲碎裂,银剑断裂,却依旧用身体死死堵住地堡入口,身后是汹涌的人类联军。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伤痛,阿布勒拼尽全力向东南方向游去。不知游了多久,他终于挣扎着爬上岸,暴雨瞬间将他浇透。圣银毒在体内肆虐,魔力被一点点蚕食,他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视线也开始模糊。

逃亡的路漫长而煎熬,暴雨冲刷着大地,也冲刷着他身上的血迹,却冲不散那深入骨髓的疼痛和背叛带来的寒意。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魔力在快速流失,身形也开始变得不稳定,好几次差点栽倒在泥泞里。

不知走了多久,暮色镇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前方。这个人类边境的混居小镇此刻灯火通明,与他的狼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酒馆里飘出的歌谣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耳朵:“… 斩魔王者,加冕三邦!”

他踉跄着躲进暗巷,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脚步虚浮。就在这时,一扇橡木门突然打开,暖黄的灯光流淌而出,照亮了门牌上的紫罗兰徽记 ——「荆棘药剂坊」。

“滚远点,醉鬼。” 清冷的女声从头顶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阿布勒艰难地抬起头,看见二楼窗边站着个白发如瀑的身影。她正低头擦拭着长管药剂瓶,灰蓝色的瞳孔在雨幕中像一汪冰封的湖泊,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不是醉…” 他刚想辩解,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冰冷的雨水里。

魔纹披风在圣银毒的侵蚀下焦化剥落,露出肩胛处那片溃烂的伤口,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狰狞。

***

莉娜塔下楼时握着淬毒匕首。门开刹那,圣银毒的气息让她眯起眼。

“教会的人?” 她踢了踢昏迷的男人,“圣银伤只有裁判所敢用。”

无人回应。巷口传来巡逻队的铁靴声:“搜!阿诺斯大人说魔王逃向暮色镇!”

莉娜塔啧了一声,拽着阿布勒衣领拖进屋内。治愈绿光笼罩伤口时,毒液竟反噬灼伤她指尖!

“麻烦。” 她撕开阿布勒残破的衬衣,焦黑魔纹随毒血搏动如活物。柜底翻出的锁魔镣铐扣上他手腕,又灌进半瓶暗影抑制剂 —— 专为魔族开发的麻醉剂。

阿布勒在剧痛中惊醒,只见白发女子俯身缝合伤口。冰蓝发丝扫过他胸膛,染血的银针穿梭皮肉。“圣银毒,五百金币。” 她头也不抬,“现付还是赊账?”

“人类,吾是...” 阿布勒想哑声回应却又昏睡过去,瞳孔倒映着窗外的通缉令 —— 画着他碎裂的王冠,标题触目惊心:「魔王伏诛!余党安德莉亚悬赏十万!」

莉娜塔突然捏住他下巴转向灯光:“眼睛颜色不错。” 莉娜塔看着魔王深邃的红瞳,指尖沾起毒血抹在镣铐上,“你的装扮很不像一般人呢” 莉娜塔对突然倒在门前这个穿着一身黑的男子感到一丝好奇。

砸门声轰然响起!“开门!裁判所搜查魔族!”

莉娜塔将阿布勒踹进配药台下,掀开暗格盖板。冻僵的魔界雪蜥尸体滚落出来 —— 正是制作暗影抑制剂的原料。

“耽误我解剖标本。” 她拉开门冷脸道,“雪蜥胆汁溅了你们赔?”

裁判骑士捂鼻后退:“有人看见伤者…”

“伤者?” 莉娜塔举起带血银针,“刚给镇长的痛风放血,要看针眼?”

骑士剑尖指向配药台:“下面!”

“行啊。” 她侧身让路,“碰翻那瓶魅魔腺体萃取液的话,今晚全镇春梦素材你包。”

骑士队长弗莱的剑尖悬在魅魔萃取液瓶口,喉结滚动。“旅馆黑影?” 他扭头喝问,“哪个旅馆!”

“野… 野鹿旅馆!” 士兵结巴道,“黑袍人翻窗进了马厩!”

弗莱猛然后撤撞翻药架:“封锁全镇马厩!你 ——” 剑尖转向莉娜塔,“若见红眼魔族,悬赏够买下你这破店!” 羊皮卷甩上配药台,溅起药粉尘雾。

门板震颤着合拢,锁链 “咔嗒” 落栓。莉娜塔指尖弹开悬赏令 —— 魔王碎颅图旁标注「生死不论」,而安德莉亚的通缉像被血手印糊住半张脸。她突然将羊皮纸垫在药罐下:“倒是吸潮的好料。”

***

第二天早上,暗格盖板掀开的瞬间,阿布勒猛然坐起:“刺客何在?!”

脑门 “咚” 地撞上配药台底板,魔角虚影在头顶闪了闪又消失。他茫然环顾满地药渣:“此处… 是敌营军帐?”

“是停尸间。” 莉娜塔把燕麦粥墩在台面,“你,尸体编号七。” 她甩过悬赏令,魔王碎颅图旁墨迹未干。

阿布勒盯着通缉像沉吟:“此獠额生魔角,目涌黑炎… 确乃劲敌!” 指尖下意识摸向自己额角。

“红眼商人打算赊账到几时?” 莉娜塔的银簪突然刺向他瞳孔 ——

“且慢!” 阿布勒擒住她手腕,“在下阿布,水晶行商。昨日遭劫匪毒手…” 他掀开绷带展示伤口,“愿以货抵债!”

莉娜塔抽回手冷笑:“劫匪抢水晶还捅人?”

“因我护住极品紫晶!” 阿布勒掌心腾起幻象魔雾,雾中浮现跳动的心脏形水晶 —— 实为魔核投影。

“哦?” 莉娜塔舀起燕麦粥扣进幻象,“这粥值多少心形水晶?” 话没说完阿布勒又晕倒在地上。

阿布勒被莉娜塔拽到阁楼时,圣银毒刚好发作,魔纹在皮肤下突突跳动,像有无数虫豸在啃噬骨髓。

“别乱动。” 莉娜塔将他按在吱呀作响的木床上,指尖捏着浸过药剂的棉球,“这是第三瓶抑制剂,算你欠我七百金币。” 棉球擦过伤口边缘时,焦黑的魔纹突然暴起,像被激怒的蛇群。

阿布勒闷哼一声,余光瞥见床头柜上的玻璃罐 —— 里面泡着枚暗紫色的魔晶,切面还残留着他熟悉的暗影波动。“那是...”

“上个月收的废品。” 莉娜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用镊子敲了敲罐子,“某个猎人说能驱邪,结果连老鼠都吓不走。” 她转身在架子上翻找,白大褂下摆扫过罐口,带起的风让魔晶微微震颤。

阿布勒的手指蜷缩起来。那是他十年前亲手赐给边境领主的守护魔晶,如今竟成了药剂师眼里的废品。喉间涌上的腥甜被他强行咽下,圣银毒趁机窜上太阳穴,眼前阵阵发黑。

接下来的三天,暮色镇的晨雾里总飘着消毒水与魔血混合的怪味。莉娜塔每天都会准时掀开他的被子,用银质探针检查伤口愈合情况,动作粗鲁得像在处理一块劣质皮革。

“疼就说一声。” 她某次戳破了新生的肉芽,看着阿布勒额头渗出冷汗,嘴角却勾起细微的弧度,“魔族的忍痛力果然名不虚传。”

阿布勒猛地攥紧床单。木床腿在他掌心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才惊觉自己差点捏碎这人类的家具。“只是... 普通佣兵。” 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莉娜塔挑眉,将沾血的探针扔进托盘:“佣兵会有会呼吸的魔纹?会让圣银毒产生反噬?” 她突然俯身,冰蓝发丝垂落在他颈侧,“昨天半夜你说梦话,用古语喊着‘我的王座’。”

阿布勒的心跳漏了半拍。暗影抑制剂让他魔力滞涩,连最基础的情绪伪装都难以维持。他偏过头看向窗外,巡逻队正将新的通缉令钉在对面的橡树上 —— 安德莉亚的画像旁添了行小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五百金币。” 莉娜塔直起身,开始收拾器械,“今天的换药费。加上之前的欠款,你总共欠我一千二。” 她从抽屉里抽出张羊皮纸,用炭笔写下一串数字,“要么交钱,要么用等价物抵押。”

阿布勒盯着她手腕上的银镯。那镯子边缘刻着被魔焰焚烧的荆棘花纹,是三百年前魔界工匠的独特手艺。“那个...”

“祖传的,不卖。” 莉娜塔瞬间捂住镯子,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别打歪主意。”

第四天清晨,暴雨再次席卷暮色镇。阿布勒被阁楼天窗的响动惊醒,看见莉娜塔正踮脚修理漏雨的木缝,白大褂后背洇开大片深色水痕。他下意识想抬手帮忙,锁链却扯得肩胛生疼。

“躺好。” 莉娜塔头也不回,“伤口裂开我可不负责二次缝合。” 她从窗台翻进来,发梢滴着水,手里捏着片湿透的报纸,“镇长发的新公告,说是要庆祝和平纪念日。”

报纸被扔到阿布勒胸口。头版的烫金大字刺得他瞳孔骤缩 ——《克罗格殿下登基,三邦共庆新纪元》。配图上,曾经的亲卫将军戴着他的破碎王冠,站在魔王城的废墟上接受人类王公的朝拜。

“新魔王挺懂规矩。” 莉娜塔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语气漫不经心,“刚上位就跟人类签了贸易协定,连关税都降了三成。” 她突然指向角落的通缉令,“你看,安德莉亚的悬赏涨到二十万了。”

阿布勒的指节捏得发白。报纸上的克罗格笑容狰狞,胸前挂着的勋章分明是安德莉亚的冰晶徽记 —— 那是他当年亲手为她锻造的荣耀象征。圣银毒在血管里疯狂冲撞,魔角的虚影在发间若隐若现。

“你很怕这个新魔王?” 莉娜塔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异常,“还是跟那个女副官有仇?”

“他不配。” 阿布勒的声音低沉如咆哮的暗河,魔纹在脖颈处剧烈起伏,“那王座... 那勋章...”

莉娜塔突然将一杯冷水泼在他脸上。“清醒点。” 她按住他躁动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在这里,你连个欠账的都算不上。” 她指着窗外巡逻队的徽章,“克罗格现在是三邦的座上宾,你想出去送死?”

阿布勒的挣扎渐渐平息。冷水混着冷汗滑进衣领,激得他打了个寒颤。他看着莉娜塔灰瞳里映出的自己 —— 狼狈、虚弱,像条丧家之犬。

“安德莉亚...” 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她不会死。”

莉娜塔嗤笑一声,转身下楼。“随你。” 楼梯板发出吱呀的响声,“午饭前把药喝了,否则加五十金币。”

阁楼里只剩下阿布勒的呼吸声。他重新拿起那张报纸,指尖抚过安德莉亚被血污覆盖的半张脸。精神烙印里她冰甲碎裂的画面再次浮现,与报纸上冰冷的悬赏金额重叠。

锁链突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阿布勒缓缓抬起手,看着手腕上的锁魔镣铐。暗影抑制剂的效力正在减退,一丝微弱却熟悉的魔力开始在丹田处苏醒。

他要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窗外,暮色镇的和平纪念日庆典已经开始筹备。酒馆的旗帜重新升起,孩子们在巷口追逐打闹,没人知道这个被锁在阁楼里的男人,正用猩红的瞳孔,描摹着复仇的轨迹。

而在药剂坊的地下室,莉娜塔看着水晶球里映出的画面 —— 阿布勒颈间魔纹在报纸上投下的暗影,正悄然凝聚成破碎的王冠形状。她指尖划过水晶球表面,低声自语:“一千二金币... 可不够买你的秘密啊。”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