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突袭

作者:愤怒鸟 更新时间:2025/8/20 11:14:08 字数:3853

夜雾像浸透了墨的棉絮,压得暮色镇喘不过气。骑士团营房的巡夜梆子刚敲过三更,凯洛斯已站在西角门外的老槐树上,指尖捏着枚鸽蛋大的黑晶。晶体里流转着暗紫色的光,那是烬炎军从魔界深渊带回的 “幻雾石”,只需注入一丝魔力,就能散出无色无味的迷幻雾 —— 吸入者会陷入最恐惧的幻觉,轻则疯癫,重则自戕。

“按计划来。” 他对树下的安德莉亚打了个手势,黑袍下摆扫过带露的槐叶,“南营的新兵最贪睡,先从他们开始。”

安德莉亚点头,转身对三百烬炎军比出噤声的手势。火蝠骑兵早已将马蹄裹上三层麻布,甲胄接缝处塞满了浸过静音草的棉絮,连呼吸都刻意放轻。她摸出霍克偷偷送来的营房布防图,指尖点在南营的位置:“那里的通风口正对着武器库,幻雾石的效果会顺着风道扩散,半个时辰就能覆盖全营。”

凯洛斯冷笑一声,将黑晶往通风口抛去。晶体撞在石壁上碎成粉末,无色的雾瞬间弥漫开来,像有生命的蛇,顺着砖缝、窗隙往营房深处钻。他翻身跃下槐树,锯齿弯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刃上倒映着南营窗口透出的、忽明忽暗的烛光 —— 那是幻雾开始生效的信号。

南营的第一个异常出现在寅时初刻。

新兵托姆突然从床上弹坐起来,手忙脚乱地拔剑,剑尖直指空荡荡的门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别过来!别过来!铁岩堡的死人…… 你们的肠子怎么挂在脖子上!” 他的瞳孔涣散,剑刃胡乱挥舞,竟朝着睡在隔壁铺的同伴砍去。

“托姆你疯了!” 同伴惨叫着翻滚躲开,却被另一个新兵死死抱住 —— 那新兵正对着墙壁磕头,额头撞得血花四溅,嘴里反复念叨:“陛下饶命!我再也不敢私藏军粮了……”

混乱像瘟疫般蔓延。有人对着空气下跪,有人用匕首划破自己的喉咙,嘴里喊着 “克罗格大人饶命”,更有人互相厮打,眼中看到的却是 “叛军的脸”。幻雾石的魔力顺着他们的口鼻钻入,将心底最隐秘的恐惧具象成挥之不去的鬼影 —— 铁岩堡的尸山、被处决的逃兵、克罗格那双淬毒的眼睛……

巡夜的老兵约翰撞开营房时,差点被一个疯癫的新兵砍中。他捂着口鼻后退,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甜腥味 —— 那是幻雾石特有的气息,他在三年前的魔界战役中闻过一次,当时整队骑兵都在幻觉中互相残杀,最后只剩下他一个。

“是幻雾!快捂住嘴!” 约翰嘶吼着去关通风口,却被一个陷入幻觉的队长从背后刺穿了胸膛。队长拔出带血的剑,痴痴地笑:“看,我抓住叛军了…… 雷蒙德大人会赏我金币的……”

东翼的主卧里,雷蒙德猛地从床上坐起。

他没喝酒,也没睡沉 —— 作为瓦洛公国派驻边境的骑士团长,他总在枕头下藏着一把银匕首,靴筒里别着防魔符。刚才南营传来的惨叫虽然微弱,却像针一样刺破了他的警觉。

“霍克!” 他扬声喊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去看看南营怎么回事!”

门外传来霍克含混的应答:“队、队长,估计是新兵闹营吧…… 前几天托姆就说梦见鬼了……” 脚步声拖沓地远去,带着股浓重的酒气。

雷蒙德皱眉。霍克今晚的反应太反常了。往常哪怕是风吹草动,他都会提着剑冲进来,可今晚…… 他掀开被子下床,刚走到窗边,就看见南营的火光冲天而起 —— 不是营火,是士兵们在幻觉中点燃了自己的床铺。

更让他心惊的是,空气中那股若有似无的甜腥味 —— 像极了他在皇家档案馆里见过的 “魔界幻雾石” 记载。

“不好!” 雷蒙德一把抓过墙上的长剑,银质剑鞘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是魔族!”

他冲出卧房时,正撞见霍克摇摇晃晃地往回走,嘴里哼着跑调的酒馆小调。“霍克!马上集合所有能动的人!南营遇袭了!” 雷蒙德的剑鞘重重砸在霍克肩上,“别告诉我你闻不到那股味!”

霍克被砸得一个踉跄,酒意醒了大半。他看着雷蒙德紧绷的脸,又瞟了眼南营的火光,心里咯噔一下 —— 安德莉亚只说用 “**”,没说用这么烈的幻雾石。但事到如今,他只能硬着头皮装傻:“队、队长,您太多心了…… 说不定是托姆他们玩火把床烧了……”

“放屁!” 雷蒙德的剑 “噌” 地出鞘,剑尖直指霍克的咽喉,“你袖口沾着的是什么?是幻雾石的粉末!你和魔族勾结?!”

霍克的脸瞬间惨白。他下午帮安德莉亚递幻雾石时,确实沾了点粉末在袖口,本以为能洗掉,没想到被雷蒙德看在眼里。“不…… 不是的队长!您听我解释……”

雷蒙德没给他解释的机会。长剑横扫,带着破空的锐响,霍克慌忙矮身躲开,后腰还是被划开一道血口。“叛徒!” 雷蒙德怒吼着追上去,银剑在月光下织成一张寒光闪闪的网,“我就知道你小子不对劲!克扣军饷、私放商户…… 原来你早就通敌了!”

霍克连滚带爬地往营房外跑,嘴里喊着:“来人啊!队长疯了!他要杀我!” 可回应他的只有南营传来的惨叫和北营士兵的哭嚎 —— 幻雾已经扩散到了北营,那些老兵虽然抵抗力强些,却也开始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射箭,嘴里喊着 “挡住叛军的进攻”。

凯洛斯带着人冲进中营时,正看见雷蒙德提着剑追杀霍克。

“看来咱们的内应差点露馅。” 凯洛斯嗤笑一声,对身边的火蝠骑兵打了个手势,“活抓雷蒙德,霍克留着还有用。”

五名火蝠骑兵立刻策马围了上去,黑曜石长矛形成一个圈,将雷蒙德困在中央。雷蒙德的银剑舞得密不透风,每一次碰撞都让火蝠骑兵的长矛震颤 —— 他毕竟是瓦洛公国的老牌骑士,就算被幻雾影响了心神,战斗本能仍在。

“魔族杂碎!” 雷蒙德的眼睛布满血丝,呼吸急促,显然也吸入了少量幻雾。他的眼前开始闪过铁岩堡的尸山,那些死去的士兵正伸出腐烂的手抓他的脚踝,但他死死咬住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我瓦洛公国的骑士,就算战死也不会投降!”

凯洛斯挑眉,翻身跃上火蝠背。坐骑展开巨大的翅膀,带起的风卷着硫磺味扑向雷蒙德,幻雾在硫磺的催化下变得更加浓烈。“投降?陛下从不要降兵。” 他的锯齿弯刀突然挥出,刀风带着暗紫色的魔力,“尤其是你这种双手沾满魔族鲜血的刽子手。”

雷蒙德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看见刀光里映出自己死去的儿子 —— 三年前死于魔界战役的少年骑士,正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他。“比利……” 他失声喊道,银剑的攻势瞬间乱了。

就是这一瞬间的破绽,火蝠骑兵的长矛刺穿了他的左肩。雷蒙德惨叫一声,跪倒在地,银剑 “当啷” 落地。幻雾彻底吞噬了他的意识,他趴在地上,对着空气磕头,嘴里反复念叨:“儿子,爹错了…… 爹不该让你去魔界……”

凯洛斯从火蝠背上跃下,弯刀抵在雷蒙德的后颈。“可惜了,是个硬骨头。” 他对安德莉亚点头,“处理干净,别留下魔族的痕迹。”

安德莉亚上前,从腰间摸出瓶墨绿色的药剂 —— 莉娜塔配的 “化尸水”,只需一滴就能让尸体化为脓水。她刚要倒在雷蒙德身上,却被霍克拦住了。

“别、别用这个!” 霍克捂着流血的后腰,声音发颤,“用…… 用剑杀了他!就说是他拒捕反抗,被我们失手杀了!” 他怕化尸水留下破绽,更怕莉娜塔知道他们用了这种阴毒的东西。

凯洛斯嗤笑一声,收回了弯刀。“按他说的做。” 他对火蝠骑兵使了个眼色,“让他死得像个‘英勇战死’的骑士。”

长矛再次刺穿雷蒙德胸膛时,他还在幻觉中对着空气流泪。血溅在银鹰徽记的甲胄上,像开了朵凄厉的花。

黎明前的薄雾里,骑士团营房已彻底安静下来。

南营和北营的尸体被堆在训练场,浇上了火油 —— 凯洛斯说 “就当是士兵闹营失火,烧死了自己”。霍克正带着他那七个亲信 “清理现场”,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安德莉亚站在高台上,看着三百烬炎军接管了所有哨位,火蝠骑兵在镇上空盘旋,像巡视领地的鹰。她摸出传讯晶,注入魔力,这次的信号是一个燃烧的火焰图腾 —— 代表 “全营肃清”。

黑鸦林边缘,阿布勒收到信号时,正坐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看着东方泛起鱼肚白。晨露打湿了他的黑袍,颈间的魔纹在晨光里渐渐隐去,变回普通的暗红色。他从怀中摸出件叠好的粗布衣换上,布料摩擦皮肤的触感让他想起莉娜塔药坊的灶台 —— 带着烟火气的温暖。

“该回去了。” 他低声自语,镇长那边想必已经乱成一团,霍克会 “适时” 送去消息,说骑士团内讧失火,雷蒙德不幸身亡,而他这个 “懂规矩” 的外乡人,会成为最合适的 “临时主事”。

***

阿布勒推开青石巷的门时,晨光正漫过墙头的野蔷薇。莉娜塔蹲在劈柴墩前,斧头起落间带起细碎的木花,白头发被风拂得贴在颊边,像落了层薄雪。

“回来得正好。” 她头也没抬,斧刃嵌在松木里,“灶上的麦饼刚出锅,就等你劈完这堆引火的。”

阿布勒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斧头。木柴在他掌心比昨夜的长矛温顺得多,刃口落下时,他刻意收了大半力气,只听 “咔” 一声轻响,木柴裂成匀称的两半。“闻着像加了蜂蜜?”

“你鼻子倒灵。” 莉娜塔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木屑,从石桌上拿起个陶碗,“镇长家的小孙子送的野蜜,说谢你上次给他治好了咳嗽。” 她把碗递过去,“凉白开,刚镇过井的。”

阿布勒接过来喝了一大口,井水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把夜战残留的血腥味冲得干干净净。他瞥见灶台上的麦饼堆得老高,旁边还摆着碟腌黄瓜,是莉娜塔拿手的小菜。“今天采苔藓?”

“嗯,镇长的老寒腿又犯了。” 莉娜塔用布擦了擦斧刃,“不过不急,日头升起来再去不迟。他那毛病,得晒着太阳敷药才管用。” 她忽然笑了,指了指他的袖口,“沾着草屑呢,昨晚又去林子里打滚了?”

阿布勒低头看了看,果然有片苍耳粘在布上 —— 是凌晨从黑鸦林回来时蹭的。他没解释,只是捻掉草屑,把劈好的木柴码进灶边的柴堆,码得整整齐齐。

莉娜塔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发间的银簪在晨光里闪了闪。她抬手把散落的白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地划过簪子,那点冷光便隐进了发丝里。“麦饼再不吃要凉了,” 她转身往厨房走,“对了,安雅说今早要去给酒馆送药,让你帮她把板车推到巷口。”

“知道了。” 阿布勒应着,晨光漫过柴堆,在两人脚边织成暖融融的网。营房方向的烟味早已散了,只有麦饼的甜香混着苔藓的清气,在巷子里慢慢淌。阿布勒拿起一块麦饼,咬了一口,蜂蜜的甜混着麦香在舌尖化开时,他听见莉娜塔在厨房喊:“劈完了就来端盘子,磨磨蹭蹭的,等着我喂你?”

晨光穿过薄雾,照亮了营房方向飘来的淡淡烟味,也照亮了药坊里这两个看似平常的身影。没有人知道,这个宁静的清晨,暮色镇的天,已经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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