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心脸上的表情瞬间冻结,像被一道无形的天雷劈中,眼睛瞪得滚圆,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形成一个滑稽的“O”形。狂喜、茫然、紧张……所有情绪都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句炸得粉碎,只剩下一片空白的震惊和荒谬。伴侣?师傅?两个女子?无数个问号在她头顶疯狂旋转。
看着她这副呆若木鸡的样子,我心底那点隐秘的兴奋感更浓了,恶趣味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面上却依旧绷着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竖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以后你有能耐了,不准欺负师傅我,”我微微扬起下巴,带着点娇蛮的意味,“要宠着我,事事以我为先。”
弦月心还沉浸在第一个条件的巨大冲击波里,第二个条件砸下来,她那张漂亮的小脸彻底扭曲了,震惊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神色,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宠着……师傅?她下意识地,目光不受控制地在我身上溜了一圈——那娇小的、比她似乎还矮上那么一丝的身高,还有那身素白裙袍下起伏惊人的、完全不符合娇小身形的饱满曲线……她的视线在某个弧线处微妙地停顿了零点几秒,喉咙似乎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捕捉到她这点细微的失神,我心头暗自得意地哼了一声。呵,小色胚!果然被为师的美色所迷!幸好我未雨绸缪,先把条件摆明,不然以后被这小崽子吃干抹净还不认账,我这脸往哪搁?我强忍着上扬的嘴角,故作严肃地咳了一声。
“第三!”我竖起第三根手指,声音斩钉截铁,“现在你弱小,我养你,帮你成长。但以后你翅膀硬了,得反过来养我!我累了,不想努力了,你得好好照顾我!听明白了吗?”三个条件,掷地有声。
空气死寂。
弦月心彻底石化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那是一种世界观被彻底粉碎后又被强行揉捏成奇怪形状的茫然、呆滞和混乱。拜师……伴侣……宠师傅……养师傅……这些词在她脑子里疯狂打架,嗡嗡作响。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发不出任何声音。过了好半晌,她才像是终于找回了一点神智,用一种梦游般飘忽的语气,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师…师傅……那……那要是以后您收很多徒弟……”
“哈?”我立刻打断她,叉起腰,小脸一板,“想什么呢!只有真传弟子才行!而且——”我拖长了调子,目光在她那张虽然沾满污垢却难掩丽质的小脸上扫过,满意地点点头,“为师眼光高得很,大概……也就收你一个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解开了弦月心脸上那凝固的复杂表情。巨大的、纯粹的喜悦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轰然淹没了她所有的震惊和茫然。她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眼睛亮得惊人,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绝处逢生的巨大狂喜。
“弟子弦月心!”她猛地再次俯身,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泥地上,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哽咽,“拜见师尊!弟子……弟子愿意!弟子什么都愿意!”话语里的不坦诚和那份因为太过震惊喜悦而产生的、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微妙“扭曲”,清晰地落入我耳中。
成了!我心底的小人得意地跳了起来。捡到宝了!这小徒弟,又好看,资质又好,还这么“识相”,以后肯定会对为师千好万好!培养道侣,果然还是要从小抓起才安心!
……
水泽大城最大的客栈,“云来居”天字丙号房内,灯火通明。
“师……师傅……”弦月心局促地站在床边,手里捧着一套崭新的素色弟子服,小脸依旧红扑扑的,眼神有些飘忽,不敢直视坐在床沿晃荡着小腿的我,“这是客栈掌柜送来的干净衣服……您……您要换上吗?”
“放着吧。”我随意地挥挥手,目光却饶有兴致地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洗干净后的小徒弟,果然没让我失望。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小脸,眉眼如画,琼鼻樱唇,虽然还带着几分稚气,却已能窥见日后倾国之姿。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澄净,像山巅初融的雪水,此刻带着点羞怯和不安,更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味道。身量纤细,穿着略显宽大的粗布衣裳,却掩不住那份天生的灵气。
“累了一天了,”我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角沁出一点生理性的水光,伸了个懒腰,宽大的袖袍滑落,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小臂,“月心啊,来帮为师按按脚。”
“啊?哦!好,好的师傅!”弦月心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恩典,连忙放下衣服,小步挪到床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
她冰凉的手指带着几分生涩的颤抖,轻轻握住了我的一只脚踝。那触感让我下意识地缩了缩。她似乎更紧张了,深吸一口气,双手开始用力。
“嘶——!!!”
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从脚掌直冲天灵盖!这丫头是把我这娇贵的脚丫子当成了揉面的面团吗?!
“痛痛痛!”我猛地抽回脚,眼泪“唰”地一下就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转。四十多年了!整整四十多年!从呱呱坠地到元婴老祖,我胧月何曾受过这等皮肉之苦?在宗门里,别说磕着碰着,就是走路稍有不稳,都有一堆侍者恨不得扑上来当肉垫!今天倒好,拜师第一天,就被这新收的小徒弟按得痛彻心扉!
我委屈得无以复加,抱着那只“惨遭蹂躏”的脚丫子,眼眶红红地瞪着蹲在地上的罪魁祸首,小嘴撇得老高,一副“你再敢碰我一下我就哭给你看”的控诉模样。
“师……师傅!对不起!对不起!”弦月心被我突如其来的眼泪和控诉的眼神吓坏了,脸色瞬间煞白,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急得语无伦次,“弟子……弟子不是有意的!弟子……弟子只是想……想孝敬师傅……我……我……”
她急得快哭出来,慌乱的目光扫过我那红了一小块的脚背,又看看我泫然欲泣的脸。电光火石间,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或者只是幼时模糊记忆的本能驱使,她猛地又凑近了些,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却不是再按,而是极轻、极轻地捧住了我的脚踝。
然后,她低下头,对着我那其实并不怎么疼、只是看着有点红的脚背,鼓着腮帮子,认认真真、轻轻地吹起气来。
“呼……呼……乖乖哟,师傅……不疼不疼……疼疼都飞走啦……”她一边吹,一边用稚嫩的声音,学着记忆深处早已模糊的、母亲哄孩子的腔调,笨拙地念叨着。
温热的气息拂过脚背皮肤,带着少女特有的清新气息,痒痒的,暖暖的。那笨拙又无比认真的动作,那带着点羞耻和紧张的童谣腔调,像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入了我沉寂了四十多年的心湖。
“噗……”我没绷住,一丝极轻的笑声从唇边逸出,方才那点委屈和泪意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的暖流,缓缓淌过心尖,熨帖了那常年盘踞的空洞和冰凉。
原来,有人陪伴,有人笨拙地心疼你……是这种感觉啊。
弦月心听到我的笑声,抬起头,看到我脸上漾开的笑意,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自己也跟着傻傻地笑了起来。昏暗的烛光下,少女的笑容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仿佛刚才的慌乱从未发生。
夜深了。房间里只有一张宽大的雕花拔步床。
“喏,你睡那边。”我抱起一床松软的锦被,像划分楚河汉界般,严严实实地铺在床铺正中央,形成了一道泾渭分明的“壁垒”。
弦月心抱着自己的薄被,站在床边,看看那条“三八线”,又看看我,大眼睛里满是纯然的不解:“师傅……这……这是为何?”她似乎完全不明白,既然已是师徒兼未来伴侣,为何还要分得如此清楚。
“咳,”我板起小脸,努力做出严肃师傅的样子,耳根却有点发烫,“我们……我们还没举办婚礼大典呢!还没……还没到那一步!所以,暂时不能那么……亲密无间!懂吗?”我刻意加重了“那一步”三个字。
弦月心先是一愣,随即,那张清丽的小脸“腾”地一下红透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脖颈,仿佛熟透的虾子。她猛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浓浓的羞窘:“是……是弟子莽撞了!师傅不愿意,弟子……弟子绝不会做!”
听到她嘴里吐出这种词,我的脸也“轰”地一下烧了起来。这小丫头片子!懂得还挺多!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睡……睡觉!”我几乎是恼羞成怒地低吼一声,迅速掀开自己这边的被子,像条滑溜的鱼儿般钻了进去,紧紧裹住,只留一个后脑勺对着那道“壁垒”。
烛火被我一挥手熄灭,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寂静中,只有两人刻意放轻的呼吸声。
我闭上眼,努力平复着莫名加快的心跳。然而,没过多久,一种极其细微、却无法忽略的被注视感,如同冰冷的蛛丝,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我的后背。
是错觉吗?我凝神感知。客栈的隔音尚可,窗外只有隐隐约约的市井夜声。我分明记得点过驱蚊的安神香,清雅的草木气息在空气中浮动。可那视线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粘稠,仿佛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贪婪地、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的后背!
一股寒意猛地从尾椎骨窜起!
我倏地睁大眼睛,元婴期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无声无息地向身后蔓延、探查——
视野在识海中清晰展开:就在那道锦被垒成的“壁垒”之后,她的好徒弟弦月心,根本就没睡!她侧躺着,面朝着我这边,一双眼睛在浓重的黑暗里,亮得惊人!那目光穿透了被子的阻碍,如同实质般,死死地、牢牢地锁定在我的背上!没有恶意,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专注和……探究?
这简直比最恐怖的鬼故事还要惊悚!
“呼!”我倒抽一口冷气,猛地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啊!”黑暗里同时响起弦月心短促而慌乱的惊叫,显然被我这突然的动作吓得不轻。
黑暗中,师徒二人隔着那道象征性的“壁垒”,大眼瞪小眼,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你……”我指着她,指尖都在发颤,“你……不睡觉……看我做什么?!”
“我……我……”弦月心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缩在被子里,语无伦次,“弟子……弟子只是……只是觉得师傅……师傅的背影……好看……”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不可闻。
这理由……简直了!
我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又窘得浑身发热。最终,只能恨恨地重新躺下,用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紧,严严实实地背对着她,咬牙切齿地命令:“闭眼!睡觉!再看……再看为师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大概是弦月心也慌乱地躺好了。然而,那如芒在背的视线感,虽然收敛了许多,却并未完全消失。黑暗中,两道紊乱的气息交织着,直到后半夜,才在极度的疲惫和某种无声的僵持中,渐渐趋于平缓,双双沉入不安稳的浅眠。
……
清晨熹微的光线透过窗棂,温柔地洒落。
意识在暖融中渐渐回笼,身体被一种奇异的温暖和柔软包裹着,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属于少女的清新体香,还有一种……阳光晒过被褥的味道?很舒服,让人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等等!
这触感不对!
我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近在咫尺、睡得香甜无比的清丽小脸!弦月心!她不知何时,竟然悄无声息地越过了那道“神圣不可侵犯”的锦被壁垒!此刻,她正像一只寻求温暖的小兽,紧紧地依偎在我身侧,一只手臂还大大咧咧地环住了我的……腰!脑袋甚至枕在我散开的银发上!
更要命的是,我昨晚入睡时只着单薄的素色中衣,衣襟在睡梦中微微敞开,此刻被她这么紧密地抱着,那单薄的衣料几乎形同虚设!她温热的呼吸就喷洒在我颈窝,胸前那虽然青涩却已初具规模的柔软,隔着薄薄的衣料,清晰地、毫无保留地挤压着我的手臂!
“弦——月——心——!!!”
一声足以掀翻屋顶的尖叫炸响在清晨静谧的客房!
“唔……”怀里的人儿被这声尖叫惊扰,不满地蹙了蹙秀气的眉头,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非但没有松手,反而下意识地收紧了环在我腰上的手臂,小脸还在我颈窝处无意识地蹭了蹭,发出梦呓般的咕哝:“唔…娘亲……”
娘亲?!我差点当场气绝身亡!
“你这逆徒!!!”所有的理智和矜持都飞到了九霄云外,我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猫,猛地翻身坐起,同时一把掀开被子!
“啪!啪!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毫不留情地落在弦月心那挺翘的小屁股上!
“嗷!”弦月心这下彻底醒了,痛呼一声,捂着被打疼的地方,像只受惊的虾米般蜷缩起来,睡眼惺忪,茫然又委屈地看着我,大眼睛里迅速弥漫起一层水汽,“师……师傅?怎么了?”
“怎么了?!”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条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三八线”锦被,小脸涨得通红,“为师昨晚说什么了?!才一个晚上!一个晚上你都急着等不了?!竟敢……竟敢……”后面的话我实在羞于启齿,只能又羞又怒地瞪着她。
那委屈巴巴、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表情,更是火上浇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