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逸逃了。
像只还没学会走路的小狗,跌跌撞撞
一切的幻想都成了泡影。
她御剑冲上宗门最荒僻的“坠星崖”,崖顶罡风像刀子,刮得脸生疼。正好,疼点好,能盖住心口那股酸涩的闷痛。
她摸出随身带着的果酒坛子,拍开泥封,仰头就灌。
甜腻的酒液混着冷风灌进喉咙,呛得她直咳嗽,眼泪都咳出来了。
“咳…咳咳…”
她胡乱抹了把脸,分不清是酒水还是泪水。
“凭什么…” 她盯着崖下翻滚的浓雾,声音被风吹得破碎,“明明…明明是我先…”
又灌了一大口。
“委曲求全十几年,努力改变,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酒劲混着委屈往上涌,她对着虚空喃喃,像在控诉那个努力到头一场空的自己,“累死了…装得好累…”
视线开始模糊,崖边的石头好像在晃。
“月儿…小没良心的…” 她含糊地骂了一句,声音却软得像撒娇,带着浓重的鼻音,“把我忘了…”
脚下一个踉跄,踩空了!
身体瞬间失重,朝着深不见底的雾海栽下去!罡风灌满了耳朵。
完了。
元婴修士摔死?笑话。
可醉醺醺的脑子一片空白,连御剑都忘了。她闭上眼,等着护体灵力自动激发。
预想中的灵力护罩没来。
腰间猛地一紧!
一股大力将她硬生生拽了回去!后背重重撞进一个带着凉意的、单薄却有力的怀抱里。
“呼…好险!” 一个带着点后怕的清冷声音在头顶响起。
春逸惊魂未定地睁开眼。
视线聚焦。
扶住她的,是个穿着青色宗门弟子袍的少女。眉眼很清秀,就是脸色有点冷,眼神像覆着层薄冰。此刻正皱着眉看她,一只手还紧紧箍着她的腰。
“师姐?”少女的声音带着点疑惑,显然不认识她,“喝多了?这里很危险。”
师姐?
春逸脑子昏沉沉的,只捕捉到这个词。
她挣扎着想站直,身体却不听使唤,软绵绵地往少女身上倒。
感受到身边有了依靠,她借着酒劲恨不得将所有委屈都倾诉。
“呜…被抢走了…” 她靠在少女单薄的肩上,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像初雪融化的清冽气息,委屈又涌了上来,酒精放大了所有情绪,不管不顾地嘟囔,“明明…明明我才是第一个…认识她那么久…”
少女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没接话,只是稳稳扶着她,防止她再栽下去。
“这些年…我…我都那么委屈我自己了…” 春逸继续含糊地控诉,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蹭在少女肩头的衣料上,“她倒好…新欢一个接一个…早把我忘了吧…”
“……” 少女沉默地扶着她,一步步往崖下走。春逸几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全靠她撑着。
“唉,” 少女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怜悯,“那家伙…真是个坏人。”
春逸听见了,用力点头,眼泪掉得更凶:“对!坏人!小没良心!”
感觉到肩头的湿热,少女脚步顿了顿。一只微凉的手伸过来,指腹带着薄茧,动作却异常轻柔地,擦过春逸满是泪痕的脸颊。
“别哭了。” 少女的声音放软了些,虽然语调还是有点硬邦邦的,“为那种负心汉,不值得。”
春逸混沌的脑子捕捉到这份陌生的温柔,心尖像被羽毛拂过,酸涩里泛起一丝奇异的依赖。她下意识地往少女怀里缩了缩,鼻音浓重:“…谢谢…”
话音刚落,酒劲彻底冲垮了最后一丝清明,头一歪,彻底昏睡过去,不省人事。
弦月心看着怀里醉死过去、还时不时抽噎一下的陌生师姐眉头拧得更紧了。
问不出住处,也看不出是哪一峰的。总不能扔路边。
她认命地叹了口气,半扶半抱,把这滩醉酒的软泥往自己孤峰上的简陋洞府拖。
心里还在想着刚才这师姐哭诉的话。
被辜负了?被遗忘了?
她低头看了看春逸即便睡着也紧蹙的眉头和残留的泪痕。
啧。
长得这么好看,气质也温温柔柔的,哪个混蛋这么不长眼?让她委屈成这样?
弦月心难得地,对一个陌生人升起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怒气。
好不容易把人弄回自己那间除了蒲团和石床几乎空无一物的洞府。弦月心小心翼翼地把春逸安置在冰冷的石床上,刚想去找点水给她擦擦脸——
洞府石门没关严。
外面平台上,属于师尊胧月那特有的、带着娇憨和得意、尾音微微上扬的笑声,清晰地传了进来。
“徒弟~让师尊再帮你疏通一下经脉嘛!”
接着是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和一个带着无奈和纵容的温软女声:“师尊…您别闹…”
弦月心脚步猛地钉在原地!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冲散了刚才对醉酒师姐的那点怜悯!
她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僵硬地挪到门缝边。
目光如刀,刺了出去。
她那不靠谱的师尊,正像只粘人的猫,整个儿挂在那个银发师妹身上!手臂环着人家的脖子,娇小的身体几乎贴得严丝合缝!银发和银发纠缠在一起。
师尊仰着小脸,笑得没心没肺,手指还顽劣地去戳那人微红的脸颊。
而那师妹半推半就地由她抱着,琉璃色的眼眸低垂,看着怀里的师尊,唇角那抹纵容的笑意,在弦月心看来,刺眼到了极点!
不知廉耻!
弦月心只觉得一股气直冲天灵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她猛地回头,看向石床上昏睡不醒、眉头紧锁、脸上犹带泪痕的春逸。
一股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愤,狠狠攫住了她。
弦月心攥紧了,指甲深深陷进一份奇怪的柔软,冰冷的看着那对身影。
“好痛~”
原是自己,不小心在她的胸上攥紧了拳头,将力量狠狠的传入那对柔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