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暴雨肆无忌惮地灌入彻底敞开的车顶,无情地冲刷着沈镜溟残破的身躯,也拍打着副驾驶上仿佛灵魂离体的楚子航。世界恢复了流动,雨声、风声、引擎垂死的呻吟声骤然放大,伴随着水洼中那被震慑住的奥丁虚影发出无声的、狂怒的咆哮。
沈镜澜——或者说,这具白发少女的身体——悬浮在半空,脚尖离地寸许,雨水在靠近她周身数寸时便诡异地四散飞溅,仿佛畏惧着某种无形的屏障。她缓缓低头,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仿佛生锈齿轮强行运转的“咔哒”声。沈镜溟原本因剧痛而苍白的脸上,此刻浮起一种截然不同的神态:慵懒、戏谑,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睥睨。
“啧,真是狼狈呀,妹妹。”沈镜澜抬起“自己”血迹斑斑、布满伤口的双臂看了看,语气带着夸张的心疼,“看看这细皮嫩肉的,被那群骨头架子和小鸟人折腾成这样?让姐姐帮你出气哦~”
她的目光投向水洼。奥丁似乎从那短暂的灵魂震慑中挣扎出来,独目中的黄金烈焰由震骇转为被亵渎的暴怒,几乎要烧穿空间的隔阂。祂座下的八足天马Sleipnir也不再只是凄鸣,而是在剧烈的痛苦中扬起前蹄,裹挟着残余的神威和滔天的杀意,猛然踏向那浑浊水面的边缘!它正在尝试直接冲入现实,这一踏,蕴含着破碎虚空的恐怖的力量!
“嗡——轰隆!!!”水洼所在的地面如同承受了无形巨锤的重击,方圆数米内的柏油路面猛地向上拱起、然后轰然碎裂!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石和浑浊的水浪,如同小型炸弹爆炸,狂暴地扫向悬浮着的沈镜澜以及她身后的兰博基尼残骸!
“吵死了。”沈镜澜撇撇嘴,那双此刻同样燃着黄金瞳、光芒却远比沈镜溟更炽烈、更冰冷的眼睛微微一眯。她甚至没有抬手,只是冷哼一声。
“滚!”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如同君王颁布不可违逆的律令!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那狂猛袭来的冲击波、飞溅的碎石和水浪,在距离沈镜澜身前不足一米的地方,骤然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高墙!并非阻挡,更像是被更高级别的规则“抹去”了其存在的“意义”和动能!冲击波无声溃散,漫天的碎石和污水如同撞上一道坚不可摧的叹息之壁,沿着那无形的墙面轰然滑落、四溅,竟没有一颗石子、一滴污水能真正触及到沈镜澜和车辆!而正在朝着现实的世界冲锋的八足天马竟直接被掀飞,背上的奥丁直接被甩落马下!
“呃!”车内的楚子航被这诡异强大的一幕再次冲击心神,闷哼一声,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村雨的刀柄。那柄父亲牺牲时脱手的刀,此刻异常冰冷沉重。
奥丁的身影在水洼中剧烈摇晃,显然,这隔空的言灵斥退,再次重创了祂对现实的干涉。但那黄金独目中的杀意丝毫未减,反而愈发狰狞。祂似乎意识到了“规则”层面的对抗失效,转换了策略!
水洼中,奥丁高高举起了冈格尼尔。这一次,并非凝聚毁灭个体的白金色光芒,而是召唤!既然位面的裂缝无法容纳自己的身形,那就让忠诚的死侍祂用神枪撕裂尼伯龙根与现实之间脆弱的壁垒,释放被暂时压抑的狂潮!
“吼——!”“嘶嘎——!”
无数尖锐、疯狂、非人的咆哮声瞬间撕裂雨幕,如同地狱之门大开!水洼边缘的空间像镜子般“碎裂”,并非物理破裂,而是空间结构的不稳定扭曲!一只只、一群群、一片片……无数双竖直的黄金瞳在浑浊水洼的折射面后亮起,在奥丁的神威指引下,再次降临现实的边缘!黑影攒动,速度极快,如同从水面下扑出的食人鱼群,目标直指悬浮在半空的沈镜澜!
这些死侍比之前的更加疯狂、更加不顾一切,它们的形态更加扭曲,体表覆盖着骨质鳞片或溃烂的肉瘤,带着浓重的死亡气息。最前方的几只,利爪已然撕裂了现实水洼的束缚,带着黏稠的黑水和嘶鸣,扑到了沈镜澜身前!
“唉,烦人的虫子怎么杀不完呢?”沈镜澜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不耐烦。她动了。
不再是之前沈镜溟行云流水般的剑招格挡,她的动作快得如同瞬移,超出了肉眼追踪的极限。没有花哨的剑法,只有最纯粹的速度和力量!
承影剑在她手中仿佛失去了形体,化作一道割裂黑暗的金色闪电!
嗤!嗤!嗤!嗤!
连续几声微不可闻的轻响。空气中只看到几道极其短暂的、撕裂雨幕的金线轨迹闪过。最前面扑上来的几只高阶死侍,动作骤然僵硬。它们的头颅、躯干、臂膀,在同一时间沿着平滑无比的切面错位、滑落。暗紫色的血液甚至来不及喷洒,就在半空中被后续的剑光和高速移动带起的劲风搅碎成血雾!断口处焦黑一片,仿佛被极致高温瞬间灼烧封闭!
沈镜澜的身影出现在另一侧,背对着死侍的碎尸血雾,白裙飘飘,滴血未沾。
“挡道。”她冷冷吐出两个字,目光扫向蜂拥而至的后续死侍大军。
奥丁在水洼深处发出无声的怒吼。祂感受到了眼前这个占据沈镜溟身体的存在,其本质力量的恐怖。那不是技巧,不是言灵(至少不是祂所知的序列),那是位阶上的压制!祂调动更多的死侍潮水般涌出,试图用人海战术淹没这个异数,同时,祂那柄冈格尼尔再次指向了兰博基尼残骸后座上的楚子航——那个凡人小子!他手里攥着的东西,以及他本身的血脉,都绝不能放走!
神枪微抬,白金色的毁灭光芒再次开始凝聚!这一次,因果律的锁定直接对准了楚子航!
“目标选得挺准嘛,‘小鸟人’。”沈镜澜如同脑后生眼,瞬间洞悉了奥丁的意图。她嘴角勾起一抹邪异冰冷的弧度,带着嘲弄。“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来,姐姐陪你玩玩真的。”
话音未落,沈镜澜的身体从原地骤然消失!
下一瞬,她出现在距离水洼最近的一个空间扭曲点前。这里刚刚钻出一只体型庞大、如同披着青铜铠甲的牛首死侍。沈镜澜甚至连剑都没用,只是伸出那只白玉般的手,轻轻按在了牛首死侍巨大的、覆盖着鳞片的头颅上。
那只牛首死侍连惨叫都未及发出,身体瞬间向内坍缩!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坚硬的鳞甲、强韧的肌肉、坚固的骨骼,乃至那颗燃烧着嗜血黄金瞳的头颅,都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被一股无法理解的、霸道绝伦的力量彻底碾碎、压缩、直至化为齑粉!连一丝血迹都未曾留下,只余下一缕青烟消散在雨中!原地只留下一个因为瞬间巨大压力形成的微型真空漩涡,发出短暂的嘶鸣后又很快被雨水填满。
这匪夷所思的景象,让所有即将冲出来的死侍动作都不由得停顿了一瞬,它们眼中嗜血的狂热被一丝源自生物本能的、纯粹的恐惧所取代!那是位阶与力量层面的彻底碾压!就像再凶猛的鬣狗群,看到真正的巨龙时,也只能瑟瑟发抖!
楚子航在车内看得目眦欲裂。他看到了奥丁枪锋所指,那冰冷的锁定感让他心脏几乎冻结。但沈镜澜瞬间造成的恐怖湮灭,以及她对奥丁那句“小鸟人”的嘲讽,像一道惊雷劈入他几乎被悲伤和恐惧填满的心湖。这力量……完全超越了人类的极限!这人……到底是谁?!她,已经不是人类了,她是什么怪物!?
沈镜澜没有停下。她以鬼魅般的速度在几个空间扭曲点间穿梭,每一次现身,都伴随着至少一只高阶死侍的彻底湮灭。她像是在清理门户,又像是在向水洼中的奥丁展示她的力量权限——看,你引以为傲的爪牙,在我眼里,连尘埃都不如。
“够了!”奥丁的意志终于发出咆哮,穿透空间的阻隔,带着屈辱和暴怒在沈镜澜面前炸响!祂无法容忍自己的仆从被这样如同垃圾般扫除!
冈格尼尔那指向楚子航的光芒骤然暴涨!神枪不再等待,裹挟着必中的因果法则之力,悍然射出!这一次,祂的目标不再是沈镜澜护着的车体,而是瞄准了楚子航露在破损车窗外、抱着村雨和黑色手提箱的右手!
与此同时,水洼剧烈翻腾,似乎奥丁的本体正竭尽全力想要撕开更大的口子降临。一股更加宏大、沉重如山岳的神威,混合着无数死侍最后的疯狂扑击,排山倒海般压向沈镜澜!
“啧,急了?”沈镜澜发出一声轻笑。面对这双重夹击,她终于收起了那份戏谑,那双黄金瞳中的光芒由璀璨转为一种深邃的、带着非人感的漠然。
她停止了穿梭,稳稳悬浮于破碎道路中央,正面对冲那呼啸而来的神罚之枪以及汹涌的死侍狂潮!
她没有再用承影剑格挡冈格尼尔——那几乎等同于送死。她选择的是……抬起左手!
那只纤秀、此刻却蕴含着毁天灭地力量的手,五指张开,对准了撕裂空间、拖拽着白金轨迹的因果律神枪!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冈格尼尔的速度快如闪电,但在接近沈镜澜左手的瞬间,其轨迹被一种更高层阶的力量强行扭曲、迟滞。枪尖所及,雨水被瞬间蒸发,空气被电离出刺鼻的臭氧,发出滋滋爆响。白金的光芒疯狂燃烧,试图突破那无形壁垒的封锁,遵循因果锁定楚子航!
沈镜澜的手臂开始剧烈颤抖,她那“精致”的五指微微弯曲,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凝重之色。这具身体终究是沈镜溟的,虽然被她接管,但承受如此高负荷的能量对冲,已经到了极限!她能感觉到肌肉纤维在哀鸣,骨骼在震颤,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揉捏!
“呃……”一丝真正的痛苦之色浮现在她的嘴角。汗水(也可能是沈镜溟之前残留的泪水)混合着雨水,沿着苍白的脸颊流下。
“姐……姐姐……”灵魂深处,属于沈镜溟的意识似乎因为这极致的痛苦和身体濒临崩溃的警报而有了短暂的挣扎和痛呼。
“闭嘴!忍着!”沈镜澜在心中厉喝,强行压制下去。她眼中金光爆闪!
“给我……跪下!”
轰——!!!
一股无形的精神风暴以沈镜澜为中心,再次猛烈爆发!这一次的目标更加明确——那因果律的力量!
这不是力量的对抗,这是意志的宣言!是位阶的俯视!仿佛至高无上的君王,对执掌律法者下达的最直接的敕令:判决无效!此轨迹偏离!
那势不可挡、遵循既定因果射向楚子航的冈格尼尔枪尖轨迹,在沈镜澜左手指尖不足半尺之处,硬生生地被一股更加“至高”的意志所扭曲、掰弯!像是一条被强行拨开轨道的毒蛇!
冈格尼尔化作的白金流星,擦着沈镜澜的指尖,带着不甘的厉啸和失控的能量余波,猛地扎进了旁边一辆早已废弃在路边的轿车残骸中!
轰隆!!!剧烈的爆炸发生,轿车如同被高爆弹命中,瞬间化作一团燃烧的巨大火球,金属碎片混合着烈焰四散飞溅!热浪席卷开来,将附近几米内的雨水都蒸腾出浓密的白雾!
巨大的冲击波和烈焰残骸不可避免地扫向了后方的兰博基尼!
“啧啧啧。”沈镜澜在爆炸的气浪中稳住身形,白裙猎猎作响,她的左手背在身后,五指微微抽搐着,有被灼伤的痕迹,嘴角渗出更多带着淡金色的血液,显得触目惊心。但她舔了舔嘴边的鲜血,脸上反而露出一种近乎疯狂的愉悦笑容,“可惜准头差了点!”